櫻井神笑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又伸手去撫摸風穀玉門的肩膀,他的手從風穀玉門的肌肉上劃過,這是一種結實又溫暖的觸感。睡衣上的水氣也被驅散,櫻井神就與風穀玉門互道晚安。


    這一個寧靜的夜裏,似乎有著清泉在風穀玉門的夢裏汩汩流淌,叮叮咚咚,帶著生機與活躍,帶著驅散躁意的安寧。


    在櫻花將要凋謝的時候,八原下起了雨。


    雨來得沒有預兆,淅淅瀝瀝的,將遠處的一切景物都遮掩在朦朧的青色當中。


    風穀玉門正在教室裏上課,忽然向窗外看了一眼,如同霧氣一樣的雨漸漸遮蔽了整個世界。


    「不太妙啊,是哪裏來的妖怪嗎?」


    風穀玉門心中想著,雨中沒有妖氣,但雨來得很不尋常。


    不過如果每一滴雨水都帶著妖氣的話,那妖怪恐怕強得離譜,能這樣傾瀉妖氣的妖怪如今可不多了。


    風穀玉門沒有找到目標,隻好專心在眼前的事情上。


    倒是上野良子分神看了一眼窗外的小雨,輕輕感嘆一句:「好美啊。」


    確實很美。


    煙雨迷濛,青山如黛。


    風穀玉門心想著,希望不會變成壞事。


    但顯然怕什麽來什麽。


    早上下起的雨,直到傍晚放學還沒有停,本來隻是蒙蒙煙雨,現在也越下越大。


    由於雨下得很突然,很多人都沒有帶傘,學校邊上都是來往接孩子放學的家長。


    呱太從風穀玉門的背包裏鑽了出來,在身後的包袱裏掏了掏,拽出一把跟他體型完全不相配的油布傘。


    「找到了!大人,傘。」


    「謝謝你了,呱太。」風穀玉門撓了撓呱太的下巴。


    呱太咕呱咕呱地叫了幾聲,隨後菱角和龜仙人也都從背包裏鑽出來,從文具變成妖怪。下雨天,他們都很活躍。


    風穀玉門在校門口碰到了夏目貴誌,塔子阿姨給他送傘來了。


    「啊,風穀君,」塔子阿姨笑了起來,「原來你帶傘來了,我還給你也帶了一把傘。」


    風穀玉門笑道:「謝謝塔子阿姨。」


    夏目的目光在風穀玉門身後一掃而過,雖然對跟在風穀玉門身邊的三個妖怪很熟悉了,但每次看到,夏目還是會忍不住掃一眼。


    「真是好突然的雨啊,下了一整天了,天氣預報也沒說要下雨,還好早上曬衣服的時候我就在家……」塔子阿姨碎碎念著,三個人同一方向離開了學校。


    先到藤原家,塔子阿姨問道:「風穀君要來坐坐嗎?」


    風穀玉門搖了搖頭,道:「下次再來,下雨我有點不放心爺爺。」


    塔子阿姨誇獎道:「風穀君真孝順。」


    同夏目作別,因為塔子阿姨的緣故,風穀玉門也沒有問夏目對這場雨有什麽感受。


    因為心裏總是存著一點不安,風穀玉門懷疑事情會往糟糕的方向發展,而他的預感則很少會出錯。


    神社裏倒是一切安好,風穀長文也老老實實在家待著。


    吃過晚飯之後,風穀玉門就來了本殿。櫻井神站在本殿門口,雨水從屋簷上滴落,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左衛門和右衛門一個戴著鬥笠,一個打著雨傘,並不畏懼下雨的天氣。


    櫻井神有些憂鬱,道:「這場雨有些不平凡。」


    風穀玉門應了一聲,道:「神明大人有什麽感覺嗎?」


    櫻井神伸手接了一滴雨水,雨水在他手中漂浮著,閃爍著幽藍的光澤。


    「好悲傷。」


    「這場雨裏有著很哀傷的氣息。」


    第二十三章 哀傷之雨


    哀傷的氣息?


    風穀玉門細細品著。他的感知不弱,隻是因為靈力很強,很難被外界的力量侵蝕感染,所以才會沒有分辨出來。櫻井神一點出來,風穀玉門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濃厚的哀傷。


    「應該是妖怪吧?」風穀玉門說著。


    櫻井神點了點頭,道:「不是妖怪的話,不會有這樣哀傷的雨。」


    風穀玉門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妖怪嗎?」


    櫻井神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我記得這場雨。很多年前似乎也有過這樣的雨。」


    「誒?」風穀玉門感到疑惑:「很多年前?」


    櫻井神雙手背在身後,來來回回踱著步,木屐在本殿的屋簷下踩得噠噠噠響。


    「我想起來了!」木屐聲停下,櫻井神高興道:「大概有五十年了。」


    「那是很多年前了啊,」風穀玉門眯起了眼睛,被小雨籠罩著的天空一片陰霾,「五十年前的妖怪,現在又出現了嗎?」


    「是啊,」櫻井神看著天空,「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這麽哀傷,雨下了一天就停了。但現在……」


    但現在,這個妖怪顯然變得更加哀傷了。


    從最初的如同霧氣一樣的蒙蒙煙雨,到現在已經能聽到淅淅瀝瀝聲音的小雨,這場雨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風穀玉門睡得很早,伴隨著雨聲很快就入眠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雨聲變大了很多,從小雨變成了中雨。


    雨水敲打在屋頂,又從屋簷滴落,匯聚在地上,向地勢低窪的地方緩緩流淌著。


    風穀玉門的臉色有些臭。


    因為一夜之間,所有的櫻花全部凋零了。雨水的沖刷、哀傷的侵蝕,櫻花最燦爛的時刻還沒有拉開序幕,便在無聲中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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