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治病救人為目的的醫術相比,它更像是整形手術。


    說冷門也冷門,但對許秋來說卻不成問題。


    馬德龍病,簡單來說就是身上長了一大堆脂肪團塊,有些彌漫性分布,有些甚至深入了淺筋膜間隙、深筋膜間隙,外科手術要做的,就是將這些團塊全部剔除。


    臨床上采用的,多是類似於頸清掃術的手術方法,保留原本的肌肉和組織、器官等,沿著皮膚筋膜徹底切除增生的脂肪。


    這台手術是大工程,因此,用於考核的,就是其中頸部清掃的一部分,即完成整個頸部的顯露,並且切除深筋膜內的一個脂肪團塊。


    這個操作難度很高,由於脂肪團塊和頸總動脈、頸內動脈等黏連,強行分離會造成嚴重的動脈損傷。


    此外,鉗夾過程也很容易導致神經、胸導管等損傷,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呼……”


    考核桌對麵,侯凝瞪著眼睛,手裏已經開始慌亂了。


    幾滴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他顧不得擦眼睛。


    翁——


    突然間,他感覺到一陣耳鳴,與此同時鹹濕的汗水滑落到他的眼球之中。


    “嘶~!”


    侯凝猛地閉上眼睛,緩了幾秒鍾後,剛一睜開,卻突然聽到手術刀被放下的聲音。


    與此同時,對麵的計時器停止了。


    侯凝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模擬病人身上,一塊被埋入深筋膜的脂肪團塊完整取出,病人身上的動動靜脈、胸導管、迷走神經以及舌神經等等,全部都安然無恙!


    再看一眼時間:三分二十七秒!


    侯凝再看一眼自己的計時器。


    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二分鍾,且手術還沒完,他至少還需要三十秒鍾來收尾。


    “這怎麽……這怎麽可能?”侯凝臉色煞白,瞳孔裏寫滿了不可置信。


    馬德龍病是非常冷門的手術,他是因為碰到過一例,並且參與了手術治療,才敢選擇這個考核。


    但許秋……憑什麽還是能三分鍾完成!


    換成他的導師、協和主任過來,可能都需要八分鍾左右!


    也就是說,


    別說他侯凝了,就算他上頭的博導,都沒法通過許秋的考核!


    這一刻,侯凝總算意識到,眼前這個和自己同歲的醫生有多麽變態。


    “原來這就是為什麽,陳學妹總是提起‘許老師’,協和之外,也是有厲害的人才的……”侯凝望著許秋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


    隨著侯凝被碾壓,考核場的氣氛更加死寂了。


    “那不是協和的醫生嗎?”


    “我記得他,在今年協和新星榜上,他是上一屆畢業生中專業能力最強的,未來很有可能繼承協和主任的衣缽!”


    “居然也輸了,而且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他的預計完成時間在十二分鍾左右,許秋是三分半,協和天才連許秋三分之一速度都做不到,他們兩個可是同歲啊!”


    “啥?同歲?!侯凝都地中海了,我以為他起碼比許醫生大二十歲!!”


    “看來冷門手術行不通啊,對大眾來說冷門的手術,我們反而連最基本的熟練度都沒有了,速度差距更大!”


    “是我們太天真了,要不……選擇難度高、步驟繁瑣的操作?”


    一番討論後,後來的考核者吸取了教訓,打算選擇很難提升速度的複雜手術。


    已經被淘汰的醫生一臉苦逼。


    後麵的人可以總結經驗,選出通關最有利的考核方式,甚至不斷試錯,找到許秋的薄弱點……


    這明明不公平啊!


    然而,幾個小時過去,一個個考核組沒有一個人通過……


    此時他們才意識到,這個考核其實還是公平的。


    因為那點小心思,根本不足以掩蓋他們與二分之一許秋的巨大差距。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特殊考核要以此收尾時,突然間,許秋在一個考核場停了下來。


    “快看!”


    “許醫生已經做完了操作,但他還在原地站著!”


    “我靠,第一個通過的人不會要來了吧?”


    ……


    此時,一號場地。


    許秋沒有想到,這一組的第一位,手術基礎就紮實得讓人驚歎。


    但同時,卻透露著一股奇怪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不像是醫學科班出身,但解剖、切開、乃至於縫合等等,都做得無可挑剔。


    “你這手法,在哪裏練的?”許秋站了一會兒,問道。


    身形高瘦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抬頭看許秋,慌忙道:“許醫生,這是我小時候練出來的。”


    “醫學世家?”


    “不是,小時候我家裏窮,交不起學費,我想上學。後來聽說附近有個老中醫需要癩蛤蟆皮,那一個暑假,我抓了一千多隻大蛤蟆,全部用小刀剝皮,處理好晾曬幹後給了他。要不是這十三塊錢,我可能就讀不了書了。”


    許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剛要問話,他就給出了答案:“許醫生,我叫江麥。”


    許秋點點頭:“隻是一千隻蛤蟆,應該練不出來吧?”


    江麥:“後來我還給一個獸醫當過助手,我幫他閹割豬,小學那六年,我閹了幾千頭豬,最忙的時候一天能閹三四十頭。別看是閹豬,這也不簡單,要切開豬那塊的皮膚,把整個生殖器官分離出來,最後還要處理好了縫合。


    這要是做得不好,豬沒幾天就死了,隻有閹得好,豬肉質才好,出欄才快……”


    許秋默默地聆聽著。


    靠殺一千隻蛤蟆,江麥才有學上。


    靠跟著師傅去村裏、屠宰場閹割豬,他才讀完了小學六年。


    到初中,就是給獵戶獵來的兔子等野物剝皮,完整的皮草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其他人是看書考試寫作業。


    江麥這是宰蛙閹豬剝獸皮……


    其他醫學生進解剖室,看到屍體得反胃兩三天,江麥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樣,眼裏都是怎麽剝皮,怎麽切開、閹割、縫合等等……


    難怪他的基本功會如此紮實。


    真是打娘胎出來,剛學會走路就開始磨煉技藝了。


    也難怪許秋覺得江麥的手法很怪。


    這位醫生,打一開始就不是練的正經醫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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