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人就趕到了和婦產科臨近的兒科。


    兒科算是醫院最慘的科室之一了,比整天扒著顯微鏡看小便大便的檢驗科還要招人嫌。


    這也是唯一能讓同行進去了都不敢多嘴的地方。


    像鄭主任,他自己就是心外科主任,女兒剛出生的時候,照樣頻繁往兒科跑,擔心得要死。


    早上說突然哭,兒科醫生一看是餓了。


    下午又去看,說是不睡覺,結果是要換尿布了。


    關心則亂!


    “就是前麵了。”黎雪在前頭帶路。


    敲了敲門,許秋目光掃入病房內。


    女孩的情況,比病曆上描述得還要嚇人一些。


    白色的床單上能看見不少血跡。


    皮膚自不用說,各個部位都能看到出血,而且時不時從某個地方又滲出一點血液來。


    頭發結痂,大塊大塊地血痂輕易剝落。


    很顯然,她的頭皮也沒能幸免於難,同樣在不明原因地出血。


    “鎮靜了?”許秋來到病床旁,女孩還是安靜地睡著。


    女孩的母親抬起淚眼,看到許秋的容貌,先是一驚。


    不是去找上級醫生?


    怎麽來了這麽年輕的家夥。


    “是,給了每千克體重兩毫克的甲基強的鬆龍,還有丙種球蛋白,精神症狀已經壓下去了,出血情況也有所緩解。”趕來的管床護士趕緊匯報最新情況。


    這還是出血緩解後的表現?


    “我給她做幾個檢查。”


    許秋對女孩母親交代了一句,接著戴上手套,攆起了病人的皮膚。


    局部皮膚完好,色澤正常,生理鹽水棉球擦拭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但隨著大師級皮膚觸診經驗觸發,許秋還是得到了一些尋常無法判斷的信息。


    首先,女孩的皮膚沒有過敏的痕跡。


    因此像過敏性紫癜這類兒童常見的血管炎都能排除。


    最重要的是……


    觸診中,許秋發現右眼角旁、皮膚下方的彈性並不完全一致。


    有些地方緊繃,但一部分區域卻相當疏鬆。


    這讓許秋警惕了起來。


    他仔細摩挲。


    隨著動作幅度的輕重,皮膚似乎也在微弱地起起伏伏,仿佛是一個個的小氣泡。


    “這是……”


    下方缺損、還是凹陷?


    亦或者,含氣空腔?


    黎雪意識到許秋發現了什麽,她也學著許秋,在相同的位置撚了撚,然後默默地背起了手。


    明明什麽都摸不出來……


    好丟臉啊!


    “出血期間,有沒有任何不適?”許秋再次詢問。


    母親仔細地想了想,“沒有,就是今天突然跟變了個人一樣……醫生你救救她呀,她才這麽小,我寧願這病在我自己身上!”


    許秋看向黎雪。


    黎雪也點了點頭:“沒有症狀,除了出血,凝血指標、血生化檢查都是正常的,也沒有其他臨床表現。”


    “嗯,即刻停藥。”


    “停……停藥?”


    黎雪愣了一下,又問道:“都停了嗎,還是隻停針對精神症狀的?”


    “止血、鎮靜藥都停了。”


    許秋又撚了撚女孩的皮膚。


    他能確定,皮膚下肯定有缺損,按理說實驗室檢查不可能沒有異常。


    “等發作期,立即行皮膚活檢,另外再測定血、尿腎上腺素含量。”


    黎雪趕緊記了下來。


    入院的這幾天,不管是皮膚科,還是血液科,都沒有醫生能提出一個具體的方案。


    無非是查大生化,或者把各種血液、皮膚檢查覆蓋一遍。


    針對性進行腎上腺激素含量測定,這還是第一次。


    女孩的母親揚起下巴,定定地看著許秋。


    別的不說,這股子專業勁,和毋庸置疑的語氣,就很像是個厲害的醫生了。


    此時她才注意到許秋的胸牌。


    “副主任醫師”。


    女孩母親一驚,這還真是上級啊?


    她原本還想質疑兩聲,一時間也住了嘴,安安分分地坐回了位置。


    ……


    許秋安排妥當後,就準備著下班了。


    急診科正好又送來了一個病人。


    是一位民警,他的臉上有一條從眉心延伸到左嘴角的傷疤,一問才知道,是抓捕過程中已經戴上手銬的犯罪分子反抗,錳鋼做的銬子甩在了他的臉上,人都差點翻過去了。


    王凡已經做完了初步檢查,並且消毒、探查了傷口。


    “大哥啊,你這可能有點嚴重,一會兒去打個破傷風,臉上的傷口太大太長了,按理說要請普外科的,但臨醫這裏我的縫合僅次於許哥,所以我就幫著你處理了。”


    “不過,最嚴重的還是你的左側嘴角,牙齒都掉了幾顆,要請口腔科來。


    鼻子也傷了,還要叫耳鼻喉會診。


    另外,傷口還蔓延到眼角了,完了得請眼科再檢查一遍……”


    兩位民警聽得大眼瞪小眼。


    不就是臉上一道大疤嗎,至於驚動大半個醫院?


    王凡嚴肅地搖了搖頭。


    醫院裏,不同科室隔行如隔山。


    他學生時代上解剖課時,老師就講過這樣一個病例。


    同樣是臉部受傷,普外科、耳鼻喉科的醫生都負責完自己的區域了,最後還剩下眼角這差不多一厘米的位置沒有縫合。


    家屬嫌麻煩,覺得額頭縫了、眼瞼下縫了,就中間這一小截,能出什麽大問題。


    普外醫生一想也是,熱心地幫眼科醫生搞定了,全程都十分謹慎細心,最後一挑一拉一紮,口子完美縫合。


    幾個星期後,他才知道自己縫到了淚囊。


    這是眼科醫生一個不該犯的小錯誤,但,卻是其他科室醫生的知識盲區。


    最終,病人繼發淚囊炎,進而發展成角膜潰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左眼失明……


    王凡難得嚴肅地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情嘛,不然一不留神,牙神經萎縮了、淚囊被縫一塊了,一個傷疤說不定能要人命。”


    “就不能一次解決嗎?”受傷的民警有些不耐煩。


    他們手裏頭還積壓著一堆案子,處理完傷勢還得回所裏審問剛抓來的犯人。


    “那不成,哪有這樣的醫……”


    王凡的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了門口的許秋。


    看到對方已經在消毒戴手套了,王凡頓時眉開眼笑了:“今兒個真讓你們碰上了,我許哥就能搞定幾個科室聯合會診的棘手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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