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全身劇痛?”


    辦公室裏,許秋翻閱著劉素素送來的幾項檢查,同時問道。


    劉素素沉沉地點了點頭,道:“做完檢查後,我就帶他補住院手續了,結果才把他送到病房,他的眼眶就開始冒血。


    緊接著,病人就突然大叫起來,疼痛非常劇烈!”


    許秋翻閱資料的手停了下來。


    眼眶冒血?


    這大概率是因為顱內壓升高。


    但疼痛呢?


    “給了止疼藥沒有?”許秋問道。


    劉素素:“一二級都給了,弱嗎啡也用了一些,但似乎作用不大!”


    “我去看看。”


    許秋立刻起身。


    鎮痛藥的使用原則是由低到高。


    能用一級鎮痛藥如去痛片、布洛芬、芬必得等解決的,不上二級。


    二級如可待因、曲馬多能壓下的痛苦,也不會越級。


    羅笛的疼痛嚴重到一二級完全不管用,最高的三級能不能壓住,還是個未知數。


    ……


    很快,許秋見到了病房裏的羅笛。


    此刻他和之前判若兩人,發型繚亂,整張臉通紅,痛苦地嘶吼著。


    床單被抓得不成樣子,地上還散落著幾撮被揪下來的頭發。


    王凡、周華等人都在旁邊幫忙,好幾個壯漢才按得住他。


    “上強效嗎啡吧。”


    簡單判斷了病人的情況後,許秋直接給了最高級別的鎮痛藥。


    然而。


    用上嗎啡後,病人的疼痛並沒有多少緩解。


    這就讓許秋有些費解了。


    這種全身性的惡性疼痛,一般隻會發生在腫瘤轉移的病人身上。


    然而檢查中確認,羅笛連腫瘤都沒有,何來轉移?


    “嚐試誘導昏迷。”


    眼下,病人的疼痛已經影響到他的意識和行為,再不緩解,恐怕他的頭發都要被自己拔光。


    隻能動用最後一個辦法。


    通過誘導昏迷,啟動大腦自帶的保護機製,從而減輕劇痛帶來的損害。


    不過,許秋還有另外一個考慮。


    盡管誘導昏迷的確能用來緩解惡性疼痛,但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


    保護未受傷害的腦細胞!


    許秋判斷沒錯的話,現在羅笛應該是疾病的急性發作期。


    此時,他的大腦很有可能喪失了自我調節功能,出現了一係列病理性的改變。


    如果不加以控製,喪失調節功能的大腦就會像是交通指揮係統癱瘓的馬路,瞬間亂成一片,甚至危及未受傷害的腦組織。


    而被損傷的大腦神經元,死了就是死了,永遠不可能再生。


    因而,此時對病人進行誘導昏迷,一方麵可以減輕疼痛的負麵影響,更重要的卻是配合低溫,顯著降低體內代謝率,從而保護腦區。


    ……


    半個小時後,羅笛在鎮靜劑的作用下,完成了巴比妥昏迷治療。


    王凡等人這才長出一口氣。


    “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剛才這個病人跟要吃人一樣,力氣大得像牛,我們三四個人都壓不住他!”


    “許醫生,他什麽情況啊,入院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成這樣了?”


    醫生們看向許秋。


    病人的資料他們也看了。


    高熱、反常性亢奮,現在還多了一個全身劇痛。


    而且連強效鎮痛藥嗎啡都不起作用!


    幹臨床這麽多年,他們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麽疾病會有這樣的表現。


    許秋此時也在納悶。


    他正打算回去再查查文獻,但突然注意到病人的心率。


    麻醉後,心率的正常範圍在60~90次左右。


    然而此時,羅笛的心跳速度來到了每分鍾一百三十多次。


    這絕對不正常。


    許秋立刻道:“查個腦電圖。”


    “現……現在?”麻醉醫師愣了一下。


    王凡直接就跑去準備了,“我許哥說的話,不用懷疑!”


    很快,他就將金屬電極附著在了病人的頭皮上。


    滋滋滋——


    滴滴滴——


    靜謐的病房裏,電流聲和儀器的提示聲交織。


    許秋不動,其他人也隻能安靜地等著。


    很快,腦部活動波形測繪了出來。


    許秋掃了一眼,“他還在痛。”


    麻醉醫師臉色一變,他趕緊過來看了一眼,瞬間臉色煞白。


    腦電圖顯示,即便是被誘導昏迷,羅笛依舊感到劇痛!


    “這……怎麽可能!”


    “不是吧,都這樣了他還在疼?!”


    王凡等人更是覺得心驚。


    誘導昏迷,幾乎是臨床上能用上的最極端的辦法了,連癌痛都能搞定。


    但此時,竟然在羅笛身上失效了……


    匪夷所思!


    眾人盯著病床上的羅笛,突然有一種後背發涼的感覺。


    對方在巴比妥誘導後,安靜得仿佛一具屍體。


    然而,如果沒有許秋突然要加做的腦電圖,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竟然也在忍受極劇的痛苦。


    隻是開不了口!


    這一刻,所有醫生都覺得不寒而栗。


    死亡是這樣嗎?


    安樂死呢?


    是否那些人都說不出話!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給出答案,也沒有人知道羅笛現在處於什麽狀態之中,究竟是什麽病。


    “再做一個腦脊液檢查!”許秋立刻說道。


    他的直覺告訴他,致病真凶應該在病人的大腦。


    現在是疾病發作期,或許能得出與上次不同的結果。


    ……


    回到辦公室後,許秋立刻查閱起文獻。


    高熱、反常性亢奮、連誘導昏迷都無解的劇痛……


    這些表現組合在一起,許秋竟然在現存的醫學文獻中,找不到第二例!


    難道是沒有發現過的罕見病?


    這個可能性太小,許秋搖頭否認。


    他再次調出羅笛的病曆,仔細查看。


    羅笛並非第一次來臨海一院,此前他也有多次就診記錄。


    兩個月前,換季的時候他看過耳鼻喉科,診斷:過敏性鼻炎。


    六個月前,他又在呼吸科做過檢查:過敏性支氣管哮喘。


    另外還有一次上呼吸道感染、蕁麻疹、痔瘡切除、包皮環切……


    從病曆上看,羅笛至少是臨海一院的忠實患者。


    “過敏?”


    許秋抓住了這幾個字眼。


    羅笛似乎對各種過敏原非常敏感,過去幾年,有多次治療過敏性鼻炎、哮喘、蕁麻疹的記錄。


    這玩意兒,能和羅笛現在的狀況扯上關係嗎?


    許秋搖搖頭。


    過敏導致死亡倒是不少見,但疼成這樣,絕對不可能。


    “過敏性鼻炎……”


    突然間,許秋眼睛一亮,他好像有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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