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所有醫生都愣了一下。


    誰敢這麽跟許秋說話啊?


    等看到進來的是樊磊,眾人更是憤怒。


    王凡道:“樊磊,你湊個屁的熱鬧,別打擾我許哥搶救。”


    劉素素臉上也流露出不悅,道:“破傷風不會診斷,氣性壞疽也被你就這麽放著,不是許醫生,你還能站在這裏大言不慚?”


    樊磊卻罔若未聞。


    他上前一步,奪過許秋的搶救位。


    此刻樊磊內心隻有一個想法——將功補過。


    “左側腹股溝周邊,會陰部分,都發生了壞死,必須完全清創!”


    “這裏覆蓋有白色背膜,擠壓不出血,有氣體,還得擴大清創範圍!”


    他絲毫不客氣,指揮起眾人來。


    然而,病房內,沒有一個人動。


    所有人站在許秋身旁,以行動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樊磊忙活了一陣,突然發現周圍空蕩蕩的,回頭一看,他猛地愣住了。


    怎麽回事……


    這些人怎麽敢和自己作對啊!


    這一刻,樊磊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憤怒、怨恨湧上他的腦海。


    “以大局為重。”


    突然,許秋的聲音響起。


    他擺了擺手,平淡地道:“王凡、劉素素,你們上,配合清創。”


    “是!”


    眾人聽到許秋下令,才挪動腳步。


    樊磊死死地瞪著許秋,“你在跟我示威?”


    不等許秋回答,劉素素就罵道:“你閉嘴吧,許醫生根本就沒打算和你計較。”


    “你……”


    “你什麽你,這個人不救回來,停職調查都輕了,你得蹲幾年監獄。”王凡憋著一股子氣道。


    他和樊磊是平級,同樣是主治醫。


    副主任之下,唯獨許秋能指揮他王凡。


    你樊磊又算是什麽東西?


    若非性命攸關,王凡不會慣著樊磊這臭脾氣。


    “救人!”


    樊磊這一刻有些無助,他瞪了許秋一眼,轉身投入搶救之中。


    此時的創麵,已經被許秋清理了一大半。


    隻有最後一部分殘留。


    樊磊掃了一眼,就直接接手做下去了。


    許秋麵無表情地觀察著,見樊磊目光直接越過了一個看似正常的區域,跳到下一個長著膿苔的區域時,許秋下意識地提醒道:“左大腿近腹股溝區,有一個深層的創口。”


    樊磊頓了一下,惱羞成怒道:“不用你教我做事!”


    他瞥了一眼,道:“這裏的皮膚彈性、張力都沒有變化, 哪兒來的壞死?”


    說罷,又按照自己的規劃,給幾個顯眼的區域做完了清創。


    正要結束這片區域時,他的目光又下意識地往腹股溝這塊掃了一眼。


    這一看,他的瞳孔直接收縮了。


    剛才沒有注意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塊皮膚邊緣部分變黑,而且質地看上去跟皮革似的。


    這絕不是正常皮膚該有的表現。


    他的手有些發涼。


    怎麽可能……


    許秋說的是真的?


    樊磊怕人死了,他剛要拿刀劃開皮膚,許秋的聲音再次響起。


    “換刀。”


    病房裏,王凡等人一臉的憤怒。


    一個主治醫,沒有把無菌原則刻入骨子裏,這是對現代醫學最大的褻瀆!


    樊磊咬著牙,沒有餘力爭辯,趕緊換了手術刀重新做清創。


    當切開皮膚,淺筋膜、深筋膜和部分肌肉暴露了出來。


    紅色的血肉中,依稀能看見多處壞死,還有少部分的組織覆蓋著膿苔,血腥味、肌肉融化、膿液發酵、腥臭味等各種奇怪的物質組成了奇醜無比的集合體,樊磊立刻幹嘔了幾聲。


    這……這是怎麽判斷出來的?


    樊磊瞳孔顫動,無法理解。


    他沒有說話,迅速處理完畢,又在這裏填塞了一塊棉球、紗布。


    “下一個。”


    樊磊的目光落向病人的會陰區。


    他迅速做出了判斷:“會陰區也有壞疽感染,先行清創,之後切除。”


    王凡、劉素素等人一愣。


    切除?


    這地方行切除,你直接把人家陰囊甚至小吉吉噶了,肛門的功能也要受損,幾秒鍾之內做出如此草率的決斷?


    眾人同時看向許秋。


    果然,許秋也坐不住了,他往前一步,臉上少有的出現一抹不滿,道:“做個外向內清創即可。”


    樊磊吼道:“不清創,氣性壞疽蔓延,病人得死!”


    “不會。”


    “你憑什麽說不會,這個病人死了我就要吃官司,你是這麽想的吧?”


    許秋皺起眉頭,道:“可以保留會陰。行切除術,屬於過度醫療。”


    “過度總比他死了好,一個生殖器而已,沒了就沒了!”樊磊說著,就要進行會陰區的深部清創。


    啪——


    這一刻,許秋按住了樊磊的手。


    樊磊憤怒地抬起頭。


    許秋的目光卻始終是那麽平靜,他甚至沒有看樊磊一眼,目光落在病人身上,道:“先不說生殖器對於男性來說有多麽重要。這個病人,完全用不著放棄會陰……”


    樊磊手腕酸痛。


    許秋的手像是一把鐵鉗子,看上去輕飄飄,力量卻大的出奇!


    他憤怒地抬頭,道:“我得保護我自己……一個醫生先保護自己,天經地義!”


    “不。”


    許秋收回目光,看向樊磊,冷靜地道:“醫生就像是細胞。


    細胞該做的,是按照生理規律分裂、分化、增殖,然後再衰老、死亡。


    但,如果這個細胞隻想活著,拚盡一切也要讓自己活下去,甚至不惜毀滅這一具身體……


    那麽,它就成了癌細胞。”


    樊磊瞪大眼睛,被這一番話罵得啞口無言。


    細胞、癌細胞,沒有一個髒字,卻讓樊磊瞬間無地自容!


    醫生,就該發揮自己的作用,以患者為先。


    如果首先考慮自己,那又和身體的癌症有什麽區別!


    “說得好!”


    砰咚,這一刻,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一臉嚴肅的王平大跨步走了進來。


    他讚許地看了許秋一眼,接著又給了樊磊一個嫌惡的目光。


    “你這樣的醫生,和病人體內的癌症有什麽區別?”


    “王主任,你注意說話的態度!”樊磊氣急敗壞。


    他以前就讓王平吃過教訓。


    背後有衛健委的老爹,還有副院長姐夫,什麽主任,他根本不帶怕的!


    樊磊環顧四周。


    所有的人都站在許秋身邊,隻有他孤家寡人。


    “針對我是嗎?就因為我有背景,你們針對我?”樊磊臉色鐵青,脖子都紅了。


    但下一刻,他的臉色突然再次一變,脾氣像破了洞的皮球一樣,一下子就泄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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