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近,整齊響亮,聽著便叫人振奮。寒風中,兩麵明黃色的旌旗招展,敲鑼開道的軍士身後便是騎著棗紅色駿馬的閔恪。


    他個子很高,身量修長,穿著鑲金獸麵鎖子甲,頭盔下是一張可以用漂亮形容的臉。縱然常年在西北風吹日曬,他依然比一般人白皙,雙眸幽深不見底,似乎藏著無盡心事,但笑起來便一片明亮,讓人如沐春風。


    「殿下!襄王殿下!」路邊的姑娘們極力往前沖,樓閣上的姑娘們將身子探出窗戶,大家為他歡呼吶喊,氣氛熱烈,幾近瘋狂。


    談璓他們從另一道城門進來,隔著幾條街都能聽見閔恪那頭的動靜。


    李鬆笑道:「襄王每次回京,都是這個光景,怨不得計家恨他。」


    姚開道:「要說幾位皇子,也隻有襄王像個樣,又是皇後所出,民心所向。我看就算計貴妃將來生了兒子,也爭不過他。」


    兩人饒有興致地討論著天家的事,京城就是這麽個地方,似乎人人都對朝堂政治瞭若指掌。談璓一言不發,他素來獨善其身,不喜歡拉黨結派,更無意參與到皇子們的爭戰中。


    馬車經過萬幹堂,談璓忽叫停車,下了車,逕自走進萬幹堂。


    這是三間店麵打通的店鋪,十分寬敞,中間擺了一張八仙桌,桌上養著一盆花開正盛的水仙,屋裏燒著炭火,甜香四溢。


    掌櫃的姓易,五十出頭,蓄著長須,穿著玄緞團花長衫,戴著一副眼鏡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看著一塊淡紫色的石料。


    談璓道:「易掌櫃,今年生意可好?」


    易掌櫃抬頭看見他,愣了一愣,急忙站起身,笑道:「談翰林,好久不見,聽說您去了蘇州做知府,這是又調回京了?」


    談璓點點頭,易掌櫃讓他坐,又叫夥計上茶,道:「不知談翰林現在何處任職?」


    談璓道:「在兵部。」


    易掌櫃知道他與兵部尚書的關係,並不意外,笑道:「還是回京好啊,別的不說,這京城的熱鬧也比別處多,您說是不是?」


    談璓淡笑道:「易掌櫃,我得了一塊好石料,想尋孫師傅幫我刻章,不知你能否告訴我他現在何處?」


    易掌櫃撚著鬍鬚,故意沉吟片刻,道:「孫師傅早已封刀,若是別人問,草民肯定說不知道。可您是翰林,不一樣,草民告訴您,您可得保密。」


    今時的談翰林不比往日,對生意人的道道門清,這易掌櫃肯定也告訴過別人,這麽說隻是想賣他個人情,口中答應道:「好,我絕不告訴別人。」


    談府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門楣上掛著先帝禦賜的匾額,上書振威遠揚四個大字,威遠之間上方有禦賜兩個小字。


    談璓進門見過母親,回房換了衣服,陪她在暖閣吃飯。母子二人一年多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說,但都不提燕燕的事,看起來倒也其樂融融。


    談璓路上便在想,燕燕如此抗拒來京城,京城一定藏著她的秘密,回來也不無好處,若能解開她的秘密,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談母哪知他這番心思,隻當他已放下那蘇州的小狐狸精,夾了一隻鴨腿放在他碗裏,和顏悅色道:「張禦史家的夫人日前來串門,有意將她家的二小姐配給你,那孩子我也見過,性子溫克,模樣也好。你若沒什麽意見,這親事便定下了。」


    談璓不想母親動作這般快,愣了一愣,道:「初入兵部,難免有許多事,親事還是暫且緩一緩罷。」


    談母道:「先把親事定下,明年成親也未嚐不可。」


    談璓道:「我還沒見過那位張小姐,您覺得好,我未必覺得好。」


    談母看他片刻,道:「那好,過幾日我約她們去上香,你在旁邊看一看。」


    談璓先答應著,一想往後多的是這樣的麻煩,也不知能躲到哪一日,頓時毫無胃口,推說累了,便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來到兵部,見了潘伯,敘過寒溫,談璓便說起半年前的地圖一事,感謝他進宮傳話。


    潘伯彥道:「此事並不是我告訴皇上的,那日我還問過你母親,她說李妃娘娘也未能見到皇上。我正奇怪,究竟是誰遞的話呢?」


    這一說,談璓也奇怪起來。除了潘伯與母親,還有誰會在那個時候幫他呢?


    下午天睿帝傳他覲見,進入內廷,四處都是靜悄悄的,值殿的小內監見他來了,輕輕地打起簾子,一股暖香之氣撲麵而來。


    地上獸爐吐煙,殿內氤氳繚繞,天睿帝穿著淡黃色的便袍,俯身禦案上揮毫寫字。


    蔣芳在旁伺候筆墨,看一眼談璓,微笑道:「皇上,談翰林來了。」


    談璓行過禮,天睿帝對上他清亮又恭敬的目光,笑道:「姑蘇之行,感覺如何?」


    談璓道:「山清水秀,美不勝收,隻是江南貪腐嚴重,民生疾苦,令人唏噓。」


    天睿帝沉默片刻,沒去接他的話頭,道:「你今年二十二了,還未成家,你母親一定著急了。」


    談璓苦笑道:「家母正在安排此事,眼下她很中意張禦史家的小姐。」


    天睿帝不予置評,道:「聽說你在蘇州和一名富商家的寡婦來往甚密,還為她揍了貴妃的堂弟,免了他的官職,你可知貴妃的家人為此上了多少道摺子彈劾你?然而朕想著你又不是莽夫,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是那廝過分得狠了,便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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