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刺笑笑:「張小主不嫌奴婢話多就行。」


    她在宮裏混了這麽多年,張庶妃同她們在一個宮殿下相處了這麽久,就算是牛鬼蛇神都該讓人看出來了,這張庶妃啊性子軟但不弱,心思多卻不陰狠,隻是因為出身和境遇,習慣性將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地段去仰視別人,主子此次說的那番話,也是為了她好。


    常慧在殿中來回踱步,直到看見錦刺進來才焦急地問:「她沒哭吧?我剛剛語氣似乎是有點重了。」


    錦刺寬慰道:「沒哭,張小主隻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她回去想開了就好了。」


    常慧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說剛開始她是處於對張庶妃的可憐,那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就是真心想交這個朋友了。


    這宮裏雖然看著可怕,但不是人人都存著噁心的,常慧還是願意去試著和一些人去相處的,像兩位太後,一向對她偏愛有加,中宮皇後也從未刁難苛刻過她,有什麽好東西也不忘給她送過來些,不論這些人是出於什麽緣由,是表麵客氣還是真心實意,但都沒有傷害過她不是嗎?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比起滿宮妃嬪你爭我鬥去搶一個公用男人,常慧更喜歡她們能想小姐妹一樣相處,閑下來嗑嗑瓜子、聊聊八卦。


    她不是什麽聖母,但也不是什麽愛以己度人之人,就好比這世界,有人諷刺地說黑大於白,亦有人陽光地笑著說白多於黑。


    其實黑白孰多,都取決於自己的內心,你心裏怎麽想的,你看到的世界就是什麽樣子的。


    常慧隻想活得簡簡單單、輕輕鬆鬆,世界人心在她來看不分黑白,隻有炫目的彩色,她願意在確認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伸出觸手,去觸碰那片彩色。


    烏柳總是破壞她哲學氛圍的那一個,從簾子後麵探出腦袋:「主子,小廚房龜苓膏做好了,你現在要吃嗎?」


    常慧擼起袖子,姿態豪邁地坐下:「吃!給我端過來。」


    看在她下巴那顆痘痘的麵子上,她決定戒辣一個月,多吃點祛火的東西!


    然而,性涼的東西吃多了後果就是——常慧拉肚子了。


    原本是有烏柳平時約束她吃這些涼性東西,但這次是她自己貪嘴了,瞞著烏柳偷偷摸摸吃的,一不留神沒收住就悲劇了。


    劉醫士來的時候,她正虛脫地癱在榻上,一張臉慘白,像被霜打焉兒了的茄子,烏柳拿了個湯婆子給她暖小腹也不好使。


    劉醫士診完脈,秀眉緊緊皺著:「娘娘這個月月事可是推遲了?」


    烏柳在旁邊不安地回道:「是推遲有近七日了,這有什麽不妥嗎……」


    劉醫士解釋道:「娘娘近日又是食辛辣,又是用涼性食物的,現在不僅脾胃虛寒,還有陰虛之症,若再這樣下去,月事來事怕是會運行不暢,氣血虛虧。」


    簡單來說,就是痛經。


    常慧這些時間看的醫書也算沒白搭,起碼這句話是聽懂了。


    完蛋,沒想到貪嘴的後果就是要付出這麽慘痛的代價。


    烏柳有些失望,她很快整理好情緒道:「那劉醫士給我們主子開些調理的藥吧。」


    「喝藥隻是其一,再者是娘娘不可如此這般飲食了,長久下去累積寒性,等以後就再難調理了。」劉醫士說著接過烏柳手中的毛筆,鋪開紙張在旁邊小幾上唰唰寫著方子。


    他寫了兩張方子,指著字少的那張對烏柳說:「這張是待月事來時可以煎服,能緩解症狀,不過也不可多用,症狀稍輕隻需要多飲用溫熱水即刻。」


    多喝熱水,亙古不變的真理。


    聽著兩人交談常慧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她屁屁底下一股暖流湧出,剎那間,什麽瞌睡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她虛弱地喚了聲:「烏柳,你過來。」


    烏柳掀開床幔,等待她吩咐:「主子?」


    常慧壓著聲音,一句話道盡千言萬語:「快去拿月事帶來。」


    烏柳秒懂,這來得也著實巧妙,她火急火燎地放下簾子,拿著藥方送劉醫士出門後,自己則是調轉方向去領月事帶。


    等折騰完,常慧感覺自己一眯眼就能睡著,迷迷糊糊中又被扶起來喝了兩碗藥,砸吧砸吧嘴苦澀的嘴,倒頭又睡過去了。


    藥中加了安神藥和止痛藥,倒不至於讓她疼得睡不著覺,但夜裏也醒了好幾回。


    常慧暗暗發誓,她以後再也不這麽放縱自己了,折騰起來實在是難受。


    而比這更難受的是她一覺睡醒,才聽到中宮放出的消息說康熙禦駕已經到京外,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回宮,因為過幾日是皇太後的壽辰,他們提前出發趕路回來的。


    這真是個不幸的消息。


    然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烏雅常在懷孕了,正好兩個月。


    壞消息是安嬪在趕路途中突發急症去了,因為路途遙遠路程又緊,康熙便直接下令在途中開墳平葬安嬪,沒立墳包,隻草草立了塊碑石。


    常慧聽這消息時正在喝藥,差點給自己嗆岔氣兒了:「真的假的啊?」


    烏柳道:「是真的,這消息是從坤寧宮放出來的,主子今日告假沒去坤寧宮請安,奴婢可是聽說,那滿殿娘娘小主們也沒一個相信的呢!」


    換誰誰也不敢信,安嬪好歹也是個寵妃,還是漢將撫西額駙李永芳的孫女,有家世背亦有寵愛,不僅說沒就沒了,還連個正經下葬依仗規格都沒有,這在半道上開墳平葬不立墳包,說起來連答應的葬禮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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