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翌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扯開一卷紗布說道:「我隻能勸你,不能強迫你。我的調令下來了,也不能陪你去歐洲。」


    淩翌看著她沉默了幾秒,似乎妥協了:「剛剛我有些反應過激了,你難得自由了,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但是真的要當心,敗血症不是開玩笑的。」


    韓愔提起精神想說些什麽,淩翌卻一直自顧自說道:「我們第一次見好像是十年前?情報局和海軍陸戰隊的葉門聯合行動。那次你們提供情報,我們部隊進戰區,你作為聯絡員跟著我們一起進去。不過我隊長看你安安靜靜的,穿著便服就來了,以為你是文職,開作戰會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地說還需要分人來保護你,沒想到你這麽能打,還救了他一命。」


    淩翌頓了頓,接著笑道:「說實話,我當時就很喜歡你,槍法好,決策冷靜,勇敢善戰,我打賭整個突擊隊都心動了。回基地之後我下鋪那混小子,那個機槍手,還在葉門基地偷拍了一張你的照片,拍立得列印出來貼在床板上,晚上躺在床上就能看到——」


    不過淩翌說到這裏,想了想突然改了口:「你知道嗎......這件事說出來我才發現他有多噁心,改天我去幫你把那張照片要回來。」他露出了一個誇張嘔吐的表情,一臉嫌惡。


    想起這些對她來說大概是白堊紀時候的往事,韓愔真心地笑了笑。淩翌見她情緒好了一些,開口問道:「過去了那麽多年,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


    「當然。」她點點頭。


    淩翌把醫藥箱整理好後認真地說道:「那就聽我這個朋友說幾句吧。剛認識你那些年,還有現在,你看起來像一塊冰冷的屎。」


    韓愔聽到這個形容微微揚了揚嘴角,靠在椅背上好好當她的屎。


    淩翌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麽,但我在戰場上見過無數士兵都和你一樣,失去了一切,創傷已經累積到了一個讓他們什麽都不在乎的程度。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就算我下一秒殺了你,你都無所謂。」


    韓愔沒有接話。她不喜歡被人剖析心境,但她反駁不了。


    淩翌繼續道:「但是那一年,你每次來任務簡報都帶著零食奶茶,你會在準備武器的時候告訴我奧古附近新開了咖喱店,你甚至會在條件那麽差的運輸機裏看著任務簡報笑,連沈皓雲那麽心大的人都私下找過我,說你不一樣了。記得那次瓜地馬拉的直升機追擊嗎?生死關頭,你捧著槍賭命,我能感覺到,你想活下去。」


    韓愔眼底泛起了一陣氤氳,但終是褪了下去,她勉強地喝了一口水,再次陷入了沉默。


    「漢娜,如果你還記得他,去找他吧。」


    她怎麽可能不記得項易生了呢,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那麽平淡,那麽無聊,卻又那麽快樂。


    和項易生在一起的每一秒鍾,她都能感受到那畢生所求的平靜。她都準備好一直陪在他身邊了呢。


    可惜人生總不能事事如願,現在她敢夢到他,敢想起他了,卻也清醒地意識到永遠都見不到他了。


    也許她能上網搜到他最近在幹什麽,但也僅此而已了。


    她永遠不能像從前那樣帶著午餐盒去公司,去見那個陽光一樣美好的人了。


    他們永遠不會在奧古員工八卦的目光裏肉麻又做作地牽著手吃飯,永遠沒有機會討論晚上是做泰式手卷還是韓式泡菜鍋,也永遠不會再見了。


    *


    薑珍珍從沒見過項易生喝醉酒。


    過去這些年他活得不算容易,那晚的事,再加新接手項氏也是壓力很大的挑戰,但是再難的日子裏他也隻是用工作填滿生活,或者幹脆把自己關起來,從未在人前失態。


    所以他現在抱著這一大瓶伏特加看著酒店窗外夜景的樣子,差點讓薑珍珍以為進錯了房間。


    「董......董事長?」薑珍珍放下一杯咖啡推了推他,「老闆?......項易生?」


    項易生半睜著雙眼看著她:「來了?坐啊——」他指了指麵前的沙發,「我來給你講講我失敗的人生。」


    薑珍珍哪敢動,她看到項易生笑眯眯地坐在那裏說道:「我應該尊重她的選擇,對吧?」他雙頰通紅,「那我的病是不是該好了?」


    項易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心髒,他應該痊癒了,這裏以後也不會痛了。


    薑珍珍聞著酒氣原地愣了幾秒——這一看就是剛才去見漢娜的事情不順利。可就算薑珍珍再怎麽好奇,不管是作為老朋友還是下屬,她都應該給項易生一點私人空間。她趕緊簡明扼要地告訴他:「您讓我找所有關係調查這個漢娜肖的背景,剛剛私家偵探給我來電話了。」


    「那麽快。」項易生喝了一口酒,示意她說下去。


    薑珍珍看著手上的平板:「漢娜肖是匹茲堡人,不過她的電子信息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才被加入的美國社保係統。偵探說可能是因為到了這個年紀家裏才給買保險,也可能是因為買了第一輛車辦了駕照,美國沒有戶籍一說,而且他們的醫院係統各自獨立,所以這種情況很正常。然後......她高中畢業那年父親意外身亡,母親病逝,她和哥哥bryce shaw在同年入學卡內基梅隆大學,這和我們昨天在教授那裏聽到的差不多。」


    「然後呢?」


    薑珍珍看著手機繼續說道:「四年之後她生物醫學工程和生物信息雙專業畢業。不過那之後漢娜肖整個人就從北美蒸發了,這些年唯一一個書麵記錄是四年前,她的學院官網更新了答辯通過的博士生的名單,漢娜肖就在其中,但是沒有配照片,隻有一個論文標題。至於中間那些年,坎貝爾教授說她可能在歐洲或者亞洲簽約了工作,所以偵探正在了解各種公司獎學金,往那個方向調查,但是其他國家的資料不是很好獲取,所以還需要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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