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話意味不明,像是歷史中生怕旁邊有耳的間諜,用各種各樣的代號與暗語來代替他們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精靈的生命漫長, 桃花源的半精靈中,幾乎所有都經歷過無數年前那場失敗的計劃。


    驕傲的光精靈未曾明言禁止他們離開,是他們自己率先被恐懼打倒, 害怕離開後遭遇魔獸,害怕無法生存,害怕無處不在的光擊殺他們。


    這麽多年過去了, 當初的恐懼消散,剩下迷惘、後悔、羞愧。如今他們從阿曼達口中得知,他們將迎來第二次機會——


    那位離開了桃花源的半精靈在地上建立起了繁華的城,並允諾他們,她將同意他們前往那自由的國度。


    雖然不知道她將使用哪種方式,但他們曾在厚重的窗簾後親眼看見通往地下的門在那位半精靈麵前打開。


    千年沉默的打磨令恐懼懦弱化為灰燼,他們仍忐忑不安,但他們不願再錯過了。


    桌上的紫玫瑰沾著露珠,洛婭仍覺睏倦,阿曼達卻已經來敲門,要帶她去餐廳裏吃早點。


    「我們半精靈的餐廳擁有嚴格的時間限製,」阿曼達解釋道:「如果去遲了,就沒有東西吃了。」


    洛婭恢復的記憶並不完全,好奇道:「半精靈的餐廳?難道純血精靈擁有不同的待遇嗎?」


    「是的,」阿曼達垂下眼,道:「純血精靈與我們不同。他們是精靈王真正的子民,不受律法拘束。」


    今日的早點是麵包、水果與種淡金色的飲品,味道不錯,份量卻不多,不足以使人飽腹,且每個半精靈隻能在餐點時領到餐,不允許多要。


    這倒也正常——半精靈被視為奴隸,自古以來,哪有奴隸能吃飽喝飽。


    吃完早餐後,洛婭在桃花源裏閑逛。沒過多久,昨天的那位女官就找到她,將她帶去神殿。


    她又次見到了那位精靈王,他似乎剛從餐廳裏出來,餐巾還圍在脖子上。直到洛婭進來,目光在那條酷似兒童圍兜的餐巾上微微頓,他才反應過來,將餐巾摘下。


    精靈王半點兒也不尷尬,興沖沖地對她說:「西洛蘭的女王,我已經寫好了劇本,你想要看看嗎?」


    他嘴上是這麽問著的,卻根本沒想等洛婭回答,手指動,她的身前就浮現出了本金光閃閃的書籍。


    書頁嘩啦啦翻動,洛婭凝眸看。


    【劇中人物:洛婭(半精靈),墨帝斯(混帳暗精靈),麥比(偉大高貴的精靈王)


    前情提要:邪惡的暗精靈詛咒了洛婭的西洛蘭,被黑暗迫害的可憐兒迫不得已找到尊貴的精靈王,向他求助。


    第七幕:第場,芙彌的阿卡迪亞樹下


    洛婭(哭泣):噢,心思不善的暗精靈啊!你為什麽在這裏苦苦等著著我呢?那精靈王將你的切都告訴了我,我明明從未懷疑過你。


    墨帝斯(伸手):洛婭!請不要誤會我,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變。】


    洛婭:「……」


    她匆匆往下翻,整篇劇本都帶著這種謎之畫風。


    洛婭的頭皮開始發麻,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鑽出來了。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綿羊看了想打人,小風龍看了會嚎啕大哭,機械傀儡看了會當場報廢。


    光元素在她身前散去,名叫麥比的精靈王將書本拿回來,津津有味地溫習了遍自己的大作:「我無法預測墨帝斯將會說些什麽,你要懂得隨機應變。當然,依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來看,我認為他到時候的反應八九不離十。」


    頓了頓,他的語氣愈發激昂:「你要表現出你內心的糾結。等那個魔鬼認為你徹底對他失望、羞惱成怒的時候,劇情將驟然反轉,你要向他說出甜言蜜語,表示自己放下了曾經的仇恨,再步步誘導他走向陷阱,墜入深淵——」


    麥比感嘆道:「多麽波三折的精彩故事啊。」


    洛婭:「……」


    桃花源遲早要完。


    雖然這位精靈王令她大跌眼鏡,但洛婭仍舊得與他周旋,從他的口中套出話來。


    她捏了捏指尖,說道:「確實……是很精彩的故事。不過,這些劇情為什麽發生在芙彌裏呢?那兒並不是我的領土。難道桃花源的傳送陣僅僅通往芙彌嗎?」


    「哦,當然不是。如果我願意,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望月灣的深海裏。」精靈王答道:「但那兒最為浪漫,你不覺得嗎?」


    洛婭斂眸。


    當初的她走下通往地麵的階梯,是與精靈王決裂,是種背叛,她不可能藉助精靈王的力量離開。所以想要離開桃花源,定還有種方式——


    她離開的畫麵中,半精靈的房屋就在她的身後。但她沒有在半精靈的居住地裏看到過傳送陣,所以當初的她並非通過魔法陣離開。


    洛婭抬眸看了眼那位名為麥比的精靈王,那幼童模樣的光精靈正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裏,心情似乎很是愉悅。她抿了抿唇,試探性地開口。


    「……說起來,我們剛見麵的時候,你曾告訴我,我與你們之間有過許多不愉快。」


    她慢慢地說,「但這是我第次來到精靈桃花源。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精靈王將視線從自己的劇本上移開,頗為憐憫地瞥了她眼。


    可憐的小雜血,麥比想著,卻不告訴她真相,而是抱著點兒捉弄的心態,戲謔道:「你怎麽知道這是你頭回來到桃花源?說不定你之前就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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