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剛落, 天空便很是應景地響起了一道驚雷。與她一起來的瓦妮莎匆匆將幾個麵包塞進懷中:「哎呀,這天氣真是糟糕,阿蜜莉婭, 你買好了嗎,我們趕快回去吧。」


    「馬上就來——」


    女人的聲音被淹沒在傾盆而下的大雨之中,雨聲嘩嘩,卻沒有將土地浸濕一絲一毫。她奇怪地抬起頭,那曾經守護過他們的瑩白色光罩再次顯現。


    看著光罩外那瓢潑般的血色,阿蜜莉婭怔愣片刻,重重地揉了揉眼睛。


    -


    郊外。


    一支商隊橫跨維希裏亞部落群,不緊不慢地往北部趕。


    這支商隊叫作紅玫瑰,在大陸南部十分有名,這回是他們第一次到北部去做交易,特意請了許多僱傭兵保護,又找來冒險家為他們帶路。


    大陸上出現紅色星河與各種異狀,很多商隊都暫時停下活動,各城許多貨物都供不應求。他們便想趁著這個機會多撈一筆錢,順便在北部也傳開他們的名聲。


    「離開維希裏亞部落群,再往前走,就是妖精之都芙彌。」


    趁著停整休息的時間,商隊聘請的冒險家在領頭人身側坐下,計劃接下來的路程:「維希裏亞不好進,一般的商隊都會將芙彌設為第一站。不過這次得繞個路,可以往菲茨裏鎮的方向走,那邊有北羅曼、西洛蘭,也可以從柯西雅城開始,去人魚的望月灣……」


    「等等、等等。」


    那位領頭人是第一次出來跟商隊走,一心想著去北部大城裏挨個撈金,聞言叫停了他:「你先解釋清楚,為什麽不能去芙彌?」


    「芙彌……」冒險家猶豫了片刻,還是給他透露了個小道消息:「那邊現在有點亂。我有朋友認識芙彌議事廳的人,他說芙彌的忒彌斯大人即將舉辦一場宴會,幾乎將芙彌中有權有勢的都請過去了。聽說……」


    領頭人好奇道:「聽說什麽?」


    「那位忒彌斯大人好像終於放棄了,準備在宴會中敲定下一代大人。那些妖精們都坐不住了,鬼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


    冒險家嘆了口氣,往嘴裏囫圇塞了個麵包:「而且,芙彌受到的異變影響比其他地方更為嚴重,甚至比剛才經過的山脈森林更加寒冷。總之,這段時間,還是盡量繞開那裏吧。」


    聽他說完,領頭人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我還以為妖精是很可愛天真的生物,沒想到他們之中也存在這種事情——我還以為隻有翡城才有這麽多勾心鬥角的醃臢事兒。行,我們就先往西洛蘭這條路走吧。」


    正當他們起來、準備重新上路的時候,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下一秒,大雨猝不及防地嘩啦落下,將他們淋了個徹底。


    這種倒黴的情況偶爾也會發生——但這一次,他們齊齊愣在了那裏,無措對視的臉上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領頭人就跟沾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甩掉身上的水珠,飛快鑽進車裏頭,大聲沖外嚷嚷:「這是什麽鬼東西,北部竟然會下這種雨?」


    商隊的這些人可以坐馬車,剩下的冒險家和僱傭兵們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坐在馬上,徒勞地舉起手遮擋自己,雨水卻仍舊順著手指間隙,一滴一滴砸在他們身上。


    「老天爺,這是什麽情況……我們還要繼續走嗎?」


    「走走走,繼續走!」躲進馬車的男人將被染濕的外衣脫下,不滿地抱怨:「這可是我花了十銀幣買下的衣服……」


    他的聲音被隔絕在雨幕之後,冒險家與剩下的僱傭兵們麵麵相覷,終究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聲嘟囔:「夥計們,你們對這些商人的德行應該早有了解。不就是淋淋雨,走吧,快點到菲茨裏鎮,就能早點避雨了。」


    -


    嫣紅色雨珠順著透明玻璃滑落,拉出一道道血色雨痕。


    那簡直是一幕由鮮紅顏料描摹出的詭異畫作。


    ——血雨。


    繼赤紅色星河之後,大陸上又出現了血紅色的雨——短暫的震驚過後,洛婭回過神來,雙眉輕輕蹙起。


    這感覺令人分外不適。


    毫無疑問,魔獸雖然退走了,但大陸上的異常仍在繼續,而她並不知道這片土地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就像是她分明知道錢袋裏破了個洞,卻找不到它在哪,沒法縫補,隻能看著一枚枚錢幣嘩啦嘩啦掉出來。


    不過,看著外邊的血色雨幕,洛婭心念微微一動。


    地精這個種族與大地之間擁有一種奇妙的感應,而她的種族是更得上天眷顧的水精靈。雨水也是水,那她能不能從雨水中感應到什麽?


    思此,洛婭果斷轉身,準備去外邊親自試一試。隻是她剛拉開房門,就恰好與一個人迎麵撞上。


    「墨帝斯?」


    洛婭很少和別人站得這麽近,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墨帝斯真的很高。他的眼角線條天生向上勾起,居高臨下地垂眼看來時,那弧度幾乎是鋒利冷銳的——這令洛婭再次感覺到初見時那股極淡的威脅感。


    不過墨帝斯很快就讓開了路,站在門的側邊。當他微微低下頭、掩去漆黑眼眸的冷意,彎起淡紅色的唇時,看上去又像是平常那位柔順又忠心的精靈管家了:「陛下,我看到外邊下的雨,便想來找您一趟。陛下這是要去哪兒?」


    洛婭心中惦記著事,將那一瞬間的感覺忘在了腦後。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唔,我準備出去一下,試試能不能從雨水裏感受到什麽。你來找我,是知道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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