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長老的眉毛幾乎打了結,他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巴巴的、被嚇得臉色蒼白的人類少年,再瞥了一眼後邊茫然擔憂地往這兒望來的農人,心中鬱悶至極。


    那麽好的羊毛做出的第一件衣服,本應該歸於陛下才對,這些畏畏縮縮的傢夥怎麽襯得上那麽漂亮珍貴的東西。


    但是陛下的旨意不容拒絕,在這幫農人中,如果他硬要挑出一個來,也就卡爾這傢夥還能稱得上順眼。


    「喏。」他臉色懨懨,從一個布袋中拿出一件雪白柔軟的長衣,悶悶說道:「女王陛下將你的勤勞都看在眼中,這是屬於你的賞賜。」


    空氣都靜了一瞬,人群隨之譁然。


    卡爾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他身上穿著並不貼身的短棉衣,在這嚴寒天氣中露著腳腕手腕,每年冬季都會起凍瘡。但他付不起買新棉衣的錢,隻能強迫自己去習慣這樣的寒冷。


    可他、他剛才聽見了什麽?


    「快點拿著,臭小子!」那個暴躁的尤瑟長老又開始發脾氣了,「真是目中無人、毫無禮儀,你想要我幫你拎多久衣服?」


    卡爾猛然從回憶中驚醒,連忙接過了那件衣服。


    手中的長衫質地柔軟,光是握著一角,就能想像出穿上以後該有多麽暖和熨帖。他還是無法從這樣的驚喜從回過神來,磕磕絆絆地說了一通感謝的話,被不耐煩的尤瑟揮手趕走。


    「看上去就很保暖。」


    「唉,我幹活兒也很勤勞,可惜沒能入陛下的眼。」


    「這樣的一件好衣服,能夠穿好幾年了。」


    「你們不用羨慕,」


    正當農人們羨艷紛紛時,尤瑟再次開口,這次的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他想起了陛下鄭重委託給他的任務,挺直了脊背,再次打起精神。


    「你們這些懶傢夥,自然得不到和卡爾一樣的待遇。」長老一張嘴就是些陰陽怪氣的話,西洛蘭的子民們早已習慣,隻當他這是在挖苦。沒想到下一秒,尤瑟話音一轉,道:「陛下托人趕製了不少這樣保暖的衣服。當然,這些不是白白送給你們的,你們可以用一百銅幣一件的價格在奧德裏齊的商店裏購買。哼,數量有限,想要的就得趁早了。」


    請裁縫製作衣服的人工費、給奧德裏齊的抽成、養綿羊需要花費的錢,這些加起來之後,一百銅幣這個價格並不昂貴,甚至能算得上便宜。


    「一百銅幣……」當下就有人計算開了,「如果少吃幾頓飯,四天就能攢夠錢。」


    「買了之後可以穿好幾年。」


    他們如今有了穩定的銅幣收入,一百銅幣並不是什麽誇張的數目,甚至已經有人領了今日份的報酬後急急趕回家,想要拿著這幾天的積蓄去買一件來穿。


    卡爾也不例外。


    他幾乎是一路飛奔到家裏,小心翼翼地把陛下賜給他的衣服珍藏起來,又從枕頭底下找出一小袋銅幣,急匆匆出了門。


    ——那可是陛下的恩賜,是陛下對他的認可。他要把那件珍貴的羊毛衣保留好,以後還可以當做傳家寶,代代都會記得他的榮耀。


    -


    平民之間歡欣雀躍,城堡裏頭,洛婭蹙起了雙眉。


    墨帝斯站在她的身側,端詳著桌上那塊泛著熒熒藍光的石頭。


    「雖然色澤發生了變異,但陛下,」他掀起眼皮,淡淡瞄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奧德裏齊,聲調低緩,不卑不亢地回答,「這確實是魔晶石。」


    第12章


    洛婭難以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就在幾分鍾前,奧德裏齊興沖沖地來到城堡,說是商隊成員找到了一顆特別圓潤好看的石頭,想要獻給女王陛下。剛把那塊石頭拿出來,洛婭身邊的管家就突然開口,隨意地說了句這是魔晶石。


    洛婭並不知道魔晶石是什麽。墨帝斯便跟她解釋,說這是一種能夠為陣法與捲軸提供魔力的礦石,在大陸上極為珍貴,交易單位都是以金幣計算的。


    於是洛婭悟了。


    ——這魔晶石,不就是西洛蘭附近山脈上那開採難度四顆星、價值五顆星的高級資源嗎!她還沒下手,就被人搶占先機了!


    她還沒說話,奧德裏齊就一臉猶疑不定地開口,問墨帝斯是不是認錯了。如今聽到墨帝斯的回答,他驟然沉默,神色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艾爾曼用銅幣僱傭人幫他採礦的這件事情,其他三位長老都知曉,對此也都持有著支持的態度。


    西洛蘭附近能有什麽上等的礦石?無非就是艾爾曼心係平民,想多為他們提供一些賺錢的渠道。更何況他們也親眼看到過那礦石長什麽樣子,和他們認識的稀有礦石都對不上號,隻是顏色稀奇點罷了。


    如今,有人告訴他那些魔晶石極為珍貴,甚至要用金幣才能買到……


    奧德裏齊心裏正亂著,視線便恰巧碰上墨帝斯的目光。那位精靈管家的神色毫不驚奇,就跟早已洞察了一切似的。他心裏一個激靈,下意識開口維護:「陛下,我想艾爾曼或許也不知道這些礦石的價值,請您允許我將他帶過來,讓他親自向您解釋一切。」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了一聲極淡的輕嗤聲——但他抬起頭時,女王陛下一臉沉思,墨帝斯管家眸光平靜,似乎誰都沒有發出那聲暗藏輕蔑的冷嗤。


    「好吧,奧德裏齊。」沉默良久之後,陛下說,「你把艾爾曼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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