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得黯淡,曲飛煙搓了搓自己手臂。


    夜裏比之白天要冷上不少,可這都過去兩個時辰了,郡主竟然還在裏頭。


    想到晉樂凰的遭遇,曲飛煙又是一陣複雜莫名的感覺。


    不多時,身後忽然有腳步聲傳來,曲飛煙當即站起,轉過頭來:“郡主……”


    “你去一趟霍文武家,就說本郡主要見他!讓他在合適的時機,來一趟別院!”


    曲飛煙聞言一驚。


    霍文武,禁軍副統領之一的霍文武。


    自家郡主什麽時候和禁軍搭上線了?還是禁軍副統領霍文武。


    大夏皇城禁軍共計五萬人,設立大統領一職,和五個副職,主要是職責自然是衛戍皇城,自家郡主竟然還能將手伸到那個地方?


    關鍵……


    聽郡主的意思,霍文武還一定會聽命於她的感覺。


    曆經白天那一巴掌和方才那些事兒,曲飛煙漸漸覺得自家郡主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也不敢多問,隻是低著頭道:“屬下這就去辦!”


    ……


    寧安坊,顧景之舊居。


    陳魚站在屋簷下,靜靜地看著院裏端坐了一下午的顧景之。


    自打顧景之來到這裏後,就一言不發地坐在院子裏,不吃不喝也不讓人打擾。


    陳魚感覺有些心疼。


    這個男人雖然還沒將她抬回府邸,不過對她卻沒得說。


    不僅一應用度給了極高的規格,聽下人說,這規格都和顧景之相當了,隻是顧景之曆來節儉,不喜鋪張浪費,這一應用度都是精而不多。


    比之世家的奢華……那是當然比不上了,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比她們在陳家的日子過得舒心百倍。


    甚至這個男人還弄了給自己調理身體的秘方。


    還別說,就短短那麽幾天,縱然是已經入冬了,她身上也感覺暖洋洋的。


    雖則認識才短短幾天時間,不過顧景之這暖心的程度讓陳魚大為受用,她已經認定,今生隻要顧景之不嫌棄,她願意一輩子跟在他身邊。


    陳魚感受到一陣陣寒風襲來,她抬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竟然有東西在漂浮著。


    “下雪了?”


    陳魚微微一愣。


    今年的第一場雪,竟然是在這個光景,她匆匆回到屋裏,不多時捧著一件大氅走了出來,她快步走到顧景之身旁,將大氅披在他身上。


    “大人,下雪了!您還是回屋吧!”


    “下雪了?”


    顧景之回過神來,他伸手接過一片雪花,絲絲涼意從指尖傳來。


    腦子裏不禁出現一個模糊的畫麵。


    “我記得第一次看雪,應該是在兩歲的時候,那時候娘親站在亭欄之內,我那時候步履蹣跚……”


    一絲絲微笑浮現在顧景之臉上,可沒多會,笑容漸漸消失,轉而是無盡的惆悵。


    他說:“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娘親,成日被關在府上,陪伴在身旁的就隻有一個老仆!”


    陳魚聽到這,也知道顧景之的母親在他兩歲的那年去了。


    “數月之前,老黃也走了,被人害了……我明知道仇人是誰,可別人卻不讓我報仇,你說我該如何做?”


    “那人……是陛下嗎?”陳魚微微遲疑地問道。


    顧景之一驚,抬起頭來看向她:“你怎會猜測是陛下?”


    “你……”


    陳魚搖了搖唇,說道:“我聽顯兒和月兒說過,大人您在朝為官,不懼宰相也不怕世家,為人處世隻憑喜好,隻看公心……”


    “我細細想來,若大人真如此,想必能約束大人的,便隻有家人或者陛下了!”


    “那怎麽不可能是太子或者皇子?”


    “不會!”


    陳魚搖頭:“我雖為女子,也知大人這等聰慧之人定然不會卷入皇族之爭!”


    “嗬嗬!”


    顧景之拉著她手,輕笑一聲道:“看來我想得不錯,你確實是聰慧之人!”


    “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陳魚微微搖頭。


    陳家雖然不如皇家,可族內也是存在紛爭的,那些個紛爭之下,倒黴的經常是下人,亦或者是那些無足輕重的人。


    唯有不參與其中的,才能明哲保身。


    顧景之聽了,也知道是觸及她一些之前的記憶,他想了想,說道:“天色已晚,你也該回屋休息了!”


    陳魚默默地點了點頭。


    顧景之站起身,幫她掃了掃肩膀上的雪絮,說道:“馬上就要過年了,等年後我便讓恩師主持,將你娶回府!”


    “娶?”


    陳魚微微一愣。


    顧景之說的是娶,而不是納。


    雖然隻是一字之差,可這區別卻千差萬別。


    看著顧景之的背影,她忍不住喊了聲:“大人……”


    “怎麽了?”


    顧景之回過頭來。


    “大人為官若是想為這天下百姓做點事兒,妾身倒是覺得,大人不妨跟著自己的心去走!”


    “若是內心都不通透,又如何能堅定地為天下百姓?”


    “大人若是得過且過,眼下的官職權位自然足以保證大人一生無憂,可大人若是想堅定內心的初衷,隻有排除萬難……”


    顧景之聞言,渾身一顫。


    趙鍾離的口供,他一直不願拿出來,無非就是他的身份一旦證實了,他算計顧家的事,雖然不會受到道德上的譴責。


    可夏帝卻難免會多想一些。


    他是雲國將門之後,晉樂凰是雲國公主,二人之立場,在他人眼中天然相同。


    即便是不同,那也有著一份香火情。


    如今明眼人隻會覺得晉樂凰和太子關係親近,並不知曉她背後的一切,顧景之又和太子有過交集,有了雲國這一份淵源在,他顧景之自然得是太子的人。


    事實上,這倒也沒什麽。


    可夏帝如今身體還算康健,他過早接觸儲君,對皇帝來說並不是可容許的。


    他眼下畢竟不是太子三師這樣的大人物,


    太早接觸太子……夏帝定然不願看到,尤其是身為顧家後人,邊關可還有吳鬆等人,顧景之即便再忠心,皇帝也會有所鉗製。


    縱觀大天朝幾千年的曆史上,還真沒有哪個有為之君,會全心全意地信任某一個大臣。


    “郎君,不管今後富貴貧窮,妾身既然心屬郎君,此生不負,郎君隻管做自己的事……”


    沉默間,陳魚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過這次的稱呼卻是變了。


    顧景之看著她晶瑩的眸子,灑然一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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