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而立,站在麵前的是一位黑袍男子,看不清臉,臉上掛著麵具,沒有佩劍,此人應該並不是個練劍的,猜是個用意念,也就是所謂氣脈與他人比試。身上多是殺氣,既然來了,定不是比武,應該是生死的較量。


    那人沒有說話,手緊緊的攥在那裏,攤開瞬間,一陣氣波在空氣中蔓延開,攻向吳愧。


    吳愧是個刺客,是個殺人的刺客。先前與陳芸他們在江湖之間殺人,也殺出了個刺客之名,江湖上有人聞其名,卻也不知是何人,但是名聲很廣,禍害俗世的宦官幾乎被殺盡,死在江湖上,死在那些宦官最厭惡的江湖之間。


    吳愧拔劍一揮,擊飛了氣波,雙方沒有受傷,隻是周圍的塵土飄了飄。


    “你不是我的對手!”吳愧的自信開始泛濫。


    劍出鞘。


    收氣。


    氣體在周圍浮現。


    右手拿的劍,手向後縮,縮成了一個l形,劍的邊緣在天地之間感知出氣流。吳愧閉上眼睛,內心有一道氣脈襲過,感覺上時間已經不會再流失了,但隻是種感覺。吳愧持劍之手,向前一驅,用盡氣力,劍向前刺出,氣流頃刻間聚集,氣脈中的念力匯聚成氣劍,矛頭直指黑袍男子。


    黑袍怪人手擺在胸前,攤開至兩側,一股血紅色的勢力形成了護盾,吳愧的劍,破了盾,可未傷害到黑袍人一分。


    黑袍人表麵全是風平浪靜,可吳愧明顯注意到那人向後退了幾步,隻是不注意看的確看不出罷了。黑袍男人沒有過激動作,倒是藏在麵具後麵的臉上已是滿臉冷汗。他的內心生出諸多想法,說是猜想也不為過,吳愧的境界如此之高,隻是隨意一劍氣,竟會使自己也後退了幾步,可見其功力的深厚,絕對不是後天的成果,故,是後天的努力與曆練完全達不到隨便一劍就如此威猛,既然已練到這個地步,那劍法不會這麽初級,應該是這麽低級。


    在老巷裏,常年無人打掃,路上有許多的灰塵,這一劍,還有這一擋,倒是幫了許多忙。


    幫了忙的黑袍男子懷疑道:“天生五品重天境?雖是個靈默,等級也比我高上那麽一些。”


    懷疑之際,也有些驚歎,天身五品,隻在那些大人物的書裏見過,從來未曾出現在人間,或者說親眼見過。轉回來說,或許今晚的結局已定。


    吳愧臉上依舊自信,他深知老頭子一般不會騙人,聽到對麵好像問了什麽話,他大喊一句:“就是天身!”


    此話一出,在場的黑袍男子嚇得一愣,那此局多了些變數,自己變成了弱勢方,先不說能否殺掉麵前這兩人,就自己能否脫身還說不準,想殺,在一定程度上,難如登上那終南山。


    老頭子在戰鬥外,望著裏頭倆人打得如火如荼,不好說什麽,這人是浮沉的人,自己雖然沒與浮沉的人見過麵,但逍遙逸描述過浮沉的功法,看這人的招式,的確與描述中的很是相似。想試探一下,故,問道:“你是誰派來的?”一句話,將此事直接帶入主題。


    黑袍人用著沉悶的沙啞的聲音哼了幾聲,笑道:“你覺得我是傻子?還是把我當什麽了,你們也不必多問,今日你們必死!”


    不等回答,黑袍男子一掌拍地,一顆血球拔地而起,仿佛是從什麽地府借的一般,血紅無比,無比恐怖,光看著,就擁有無盡的力量。


    一掌。


    男子伸手,麵部的血色全無,麵部雪白。


    血球裏混雜著手,向吳愧襲來。


    速度之快,仿佛怪人的身體在緩慢行駛,周遭有楓葉,被帶動,隨著紅光,以及掌,一起,在一條小巷。小巷洪波湧起,好似太陽落地,席卷了小巷的一切,連老頭的臉也被這紅光染的麵紅耳赤。


    吳愧在紅光裏怔了怔,他是刺客,任務是刺殺,當然在更多的情況下也隻是收場,殺的也不是那些劍客,自然在大環境下顯示除了自己的不足。吳愧雖劍法不高超,但會飛劍,會飛劍就證明在此地的過招間,他也不是弱的,也沒有弱的,隻有略勝一籌的。所以,在此間,他的劍出鞘,定會對敵人造成一種施壓,原因是境界的壓製。


    在如此危難之時,他內心突然生出一劍,是老人的劍法,是老人教的。那招沒有名字,不知道叫什麽,但知它的威力,還是可觀的。


    又是吸氣。


    劍在有限的空間裏隨著身體的轉動畫出一道屏障,這並非進攻,似在防守。


    強大的紅波與屏障碰撞,頓時,氣流四散,周圍生成了強大的壓力。老頭子站在那裏,卻如泰山般紋絲不動,隻是站在那裏,除了手在摸臉上胡子,下半身幾乎不動,又好似有那大佛在身後推著他,不受壓力的作用,平穩,跟家裏的古樹一樣。


    兩道氣流碰撞,是不相上下,無誰更勝一籌。對峙好一會,還是未分出勝負。雙方在招式上毫無劍術,全是境界的幫襯。這兩個人看對方的眼神堅毅,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能看見另一個,一個看不清另一個的臉,他們都在等對方失手,可是,雙方都不敢鬆懈,都在等,都在努力讓對方失誤,故,不會有人失誤,現如今,就算打個噴嚏都會因為分心而被對方殺掉。


    黑袍男子見吳愧體力如此之好,那定是要與自己分出個勝負,甚至更多,自己定是拚不過。心生一計,指間與手腕揮動,紅波再次湧起。


    速度之快,男子化掌為拳,一拳,紅波微微向前。


    兩拳。


    三拳。


    四拳。


    拳速在幾秒間變極快,從緩慢可以看清楚拳頭在氣波中的身影。但隨之,拳速越發得快,看清的拳頭早已成殘影,隻有肩膀時不時的微搐,它才可以被證明在動,不光快,還帶有拳打在屏障上的咚咚聲。


    吳愧知如此下去,那黑袍男子定能在自己想起劍法前破屏障而入,紅色的拳法定能把自己葬在此地。拳法看著固然生猛,吳愧也不弱。吳愧看著眼前的劍,忽然間起跳,起跳一瞬間,用氣脈將屏障放在原地,黑衣男子呆住。愧跳至後方,屏障互助身前七尺,不受傷。


    離黑衣人很遠,就算屏障破了,那也是留了條後路。吳愧將劍插在地上,右手中食二指緊貼一起,抬起,放到鼻尖前,眼睛一閉,內心有有一道氣流經過,好像是光,這道光使身體暖暖的,好似已到了東君身盼。氣流突破重重阻礙,在吳愧的體內穿梭不停,到了喉嚨,衝出身體。劍裂出了四把劍,是實在的真劍,吳愧將真劍留在了原地,右手的中食二指向右一劃,其餘四把劍飛了出去,像弓箭的箭,射出去的速度極快,快過時間,快過眼睛,快過空氣。這四把劍直衝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瞪大了眼睛,他不懂,這套劍法他是如何悟出來的,先前隻會用氣脈,不會劍法,這怎麽突然茅塞頓開?來不及閃躲,被劍刺穿了身體,體內流出了鮮血,可男子並沒有死,沒死透。


    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左手的手掌擊打地麵。紅色的氣流在這男子周圍更劍做反抗。如今的戰局已經是一邊倒,黑衣男子隻是在掙紮,現在就連吳愧三尺都不及,何談殺人,他來錯了,不該來的。


    吳愧歎息道:


    “幸好悟出這一劍,不然我的屏障稱不了多久,你遲早殺我,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殺不掉我了。”


    黑衣男子低著頭,左手撐地,右手卻早已不堪重負不停的在抖,在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可能是頃刻間,黑衣男子敗下陣來。


    黑衣男子摘下麵具,是個老者,麵部有褶皺,眼袋垂了下來,眼珠子好像是映在裏頭的,兩腮皮間如被煮過一樣,掛在那裏,仔細一看,也會有些不寒而栗。老者眼神空洞,也放棄了掙紮,任由劍在自己身上紮出無數個洞。


    吳愧停下了劍,身前的屏障依舊在身前,可能怕老者下黑手。


    老者站了起來,眼神看著就已經不是個活人了。他說道:“如今勝局已定,我的使命達成了,我被他們抓住的把柄也沒了什麽作用,趁我沒死,我在破組織裏的秘密,能告訴你們的,告訴你們。”


    吳愧不理解,愣在原地。


    老頭子跳了出來,在遠處,夕陽快了。


    “你是什麽人?你的領頭人是誰,為什麽要殺我們?”


    老者用憔悴的樣子,微弱的聲音說道:“浮沉你應該了解過,至於老大,我們分布在江湖之中,我的老大是花滿間的主人花何意。殺你們,是上麵的人下達的意思。”


    老頭接著發動攻勢。


    “看你剛才的話,你應該是朝廷裏的小官,至於為什麽效力他,你的把柄被抓住了,那是什麽把柄,江湖之上,總會有你們這些官員來攪局,有把控這局,為了利益。”


    老頭子的眼中透露出殺意,痛恨,眉頭皺出了三道橫。他的痛恨和殺意,我們在的立場有點遠,看不清他的站隊,看不清是對朝堂的痛恨,還是單獨對人的痛恨,不管他痛恨著什麽,統一是在為利益濫殺無辜,不顧他人,一條路走到盡頭,迎接一片黑暗依舊試探著往前走,試探,怕栽倒掉入深淵,可後來他們不知,深淵就是自己腳下,不用試探,也不在試探。老者就是深淵中的人,在黑暗裏摸索,眼瞎了,腦子也被那一團黑色的不知名物體給吞噬,腦子不是自己的了,不知道是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那些人,在黑裏待久了,也就什麽都是黑的了,所有的,此生,注定不白。


    老者緩緩道來:“我從來不止是為了利益,我是被逼的,他們找到了我的把柄,然後控製住了我,我不能反抗,反抗也是死,我也是個小人物,我是個校尉,是個沒有多少修為的校尉,本就仰仗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給我們點甘露,早些時候,有名約盧仕亣的右相,他伸出了手。我本窮困潦倒,一輩子就隻能踏到校尉這個職位,他給我們謀了一些差事,是那些在夜裏才能幹的差事,不苦,是些抓其他的大人物的腐敗之事,起初並沒有什麽不妥,倒也覺著很是舒服。後來,與官鬥,搶那些官運往各處的糧,再重新賣給那些官,這隻是小伎倆。”


    老者喘了口氣,又說道:


    “還有官的錢,虛假賬目,有的貪官挪用公款,盧仕亣叫我們去查他們的證據,查到以後,也不向以前那般,揭露他們,開始威脅,用公謀私,盧仕亣賺的盆滿缽滿,我們這些小人物也同樣賺的盆滿缽滿,相當的有錢,正直鼎盛,看人不惑,當時真是踏馬賞花花五色。後來的故事你們應該有所了解,盧仕亣被貶,被貶到邊境小城,再也沒了當年的豪氣,落寞,衰敗。江湖上,有浮沉,浮沉開始慢慢出來對那些江湖的小幫派打壓,大人物在朝堂上有話語權,幾乎沒有反駁,因把柄都在浮沉手裏,而張裕正是盧仕亣之後的掌舵人,以前不知為何花滿間主人會有我的罪證,後來懂,那是浮沉,而浮沉,正是盧仕亣與江湖人士創立的,花滿間,隻是其中,並非全部。當時盧仕亣雖然走了,還有個張裕突然跳出來,浮沉雖在江湖中,但已是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存在,所以,盧仕亣不在,張裕管著浮沉,管著那些貪官的罪證,那些貪官,跟著盧仕亣,卻早已成為傀儡,被控製,別利用,無話說,有些,則是被握著把柄,別無選擇,不敢接發,張裕已在朝堂立足,而我,卻被花滿間的人控製,就是張裕的意思,殺你們,嗬嗬,也是。”


    吳愧聽著頭疼,他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麽還會這麽的混亂,此世間到底是混亂,一鍋粥,白皚皚的,吳愧就在其中,他是白粥,大多數人皆是白粥,很少出現所謂老鼠屎,甚少。可白粥的米粒有大小,大小之間有無數的攀比,或者是有少數的米粒大,大的就是比小的要大,壓著小的,小不點被壓的喘不過氣,無法,可抗,故,小米變大米,大米被吞。怎麽怎麽看都像是一個輪回,看著像,但我們不止看著,我們是活著。


    老頭沉默不語,眼神複雜,無奈又是迷茫。很錯雜,看不出是對老者死前的哀歎,還是,老者做的事惹人哀歎,他錯了,可細看,錯哪了?


    老頭深吸一口氣,道:“你的情報我都記住了,謝謝你,死前做了一件好事,也不算是死不瞑目,地底下好好做人,我看得出來,你本就油盡燈枯,境界也是靠著什麽奇怪的東西提上來的,提到了金剛,四品無入中的金剛,以為天下無多人可敵,可你錯就錯猜沒猜到,我家這傻小子天身五品重天,你就算老練,拳法了得,可這傻小子不差的,因為是我教的。”


    老者昏昏沉沉道:“這小子絕不簡單,至少日後是個大才,而我,隻是見證者之一,我看見了一個少年成為劍客前的的樣子,此生無憾。”


    老頭本來不再多言,腦子突然生出一句話,還沒來得及開口,老者流血過多。慢慢的,慢慢的,老者站在那裏,頭抬著,看著天空,天空好像是有故事,好像是他在被利益熏心前的故事,那些畫麵漸漸浮現,老者看到了一張一張的畫麵。那些故事裏雖然貧窮,數著鹽粒的日子,卻總感覺要比現在好,也不知為何,老者臉上多了溫暖的微笑,不必等死。


    老者緩慢躺下,全身筆直,似是已經死了。就躺在小巷子裏,無聲無息,微笑著,身邊沒了來刺殺時的那種寒冷,應該是那種東西時效過了吧。也有可能是老者的良知喚醒了他,死前將情報,他知道的,全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頭。夕陽終究遠去,沒有留下,帶來了黑夜。


    冰冷的小巷子裏,老者冷冷的躺在地上。吳愧與老頭子在遠處,沒有話語。


    吳愧的腦子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依舊迷迷糊糊。


    老頭子笑道:“我們有些能用的情報了,路上慢慢分析,走啦!”


    吳愧如夢初醒,笑道:“走吧,終於能回家吃飯了。”


    一老一少,走在昏暗的小巷子裏,一位步履蹣跚,一位正值壯年。


    兩位不慌不忙,走過老者屍體時,沒有說話,隻是慢慢走過,留下了腳步聲,其他,就當什麽也沒看到,月亮出來了,月光灑在了老者屍體上,遠看像是鹽,無數的鹽,可以不收費。老者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用鹽了,不用數,也不用在背地裏。


    隻是,在地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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