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添個兒子本就是高興事,再是心坎上的人添的兒子就更高興了。


    四爺求見,幹清宮很快就準了。


    然而康熙爺一見麵,不等四爺開口,他先開口問了:「聽說平郡王夫婦,特意去你府上拜年了?」


    四爺被人告黑狀的小雷達又響了,低頭應是。


    今然自家皇阿瑪語氣淡淡的:「曹寅的女兒是朕做主抬旗指婚的,正兒八經的郡王福晉,雖不如你這雍親王的福晉尊貴,到底也不該叫妾室迎候。」


    四爺聽著尊貴這兩個字,哪裏還能直挺挺的站著,隻得跪了。


    心裏已經開始盤算到底是誰黑了他,無奈敵人比較多,四爺一時都定位不準,隻能先放下考慮嫌疑犯,先解決當前的情況。


    康熙爺是有些傷感了,去歲李光地也死了——康熙爺當皇帝的時候年紀小,隨著他做皇帝的年月逐漸增加,順治爺留的老臣先走一步,他的老師們也都老死不說,連跟他一起平三藩的臣子也都死完了。


    李光地過世的這些日子,他常常想起曹寅,那是他的伴讀,他們一同度過了許多少年歲月。


    後來曹寅去了江南,雖然君臣遠隔萬裏,但一封封密折遞上來,言談上還是那般彼此熟知,那是他信任的一雙眼睛。


    曹寅死了,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做了江寧織造,繼續給他上密折,但到底不是曹寅本人了。康熙爺總在其中讀到生疏惶恐的意味。


    太多人在地下等著他了。


    他年輕時代的朝廷基本已經完整的去了地下,舊臣湊起來,都可以在地府組織一個大朝——難道他這個皇帝也該下去了嗎?


    康熙爺對曹寅的兒女未必有多深的情感,但當年他將曹寅的女兒們抬旗,指給鐵帽子王,就是為了保一保曹家。曹家到底是包衣出身,曹寅這些年也沒有少得罪人,隻怕將來曹家不能善終。


    如今他還沒死呢,便有人看不上曹佳氏了。他不是在乎有人怠慢了曹佳氏,而是在意有人怠慢了他的聖旨和聖意。


    好在四爺這些年的水磨工夫做下來,就是在做兩件事給他爹看:一,我不盯著您的龍椅不爭權奪利;二,孝順裏頭帶著能幹,您指哪兒我打哪兒,打的很好不說,重點是您指了我再打。


    於是在康熙爺處有個不錯的考評。


    況且康熙爺對這件事還有個旁的解釋,於是開始教育兒子:「雖然男兒家立業要緊,但內宅上頭也不可過於鬆懈了!你是孝懿的養子,跟佟家親近是好事,但也要多學學穩重的親戚們,別學了隆科多——男人有個把寵愛的女人沒關係,但不可因寵誤正。」


    寵愛跟正事不能挨著。


    四爺本來都想好了解釋,但此時被康熙爺的『寵愛論』一教育,就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麽忽然又扯上了偏寵?


    隻聽皇上繼續道:「你抬舉府上側福晉出來交際,自然是看重她剛生了兒子。朕聽說在你那六阿哥的滿月宴上,你親口道要進宮請名是不是?」


    康熙爺的頭髮雖然花白,但眼睛依然銳利,尤其一瞪眼如同鷹隼般的目光就射了過來:「朕不許。如今朕的孫子滿眼,這幾年各府除了福晉所出嫡子偶有例外,旁的都是阿哥出過花才來請名,到時候再說吧!你今兒就別開口了!」


    言下之意,竟然是四爺寵妾滅妻,是為了抬舉年氏才讓她應酬平郡王福晉的。


    四爺:……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整理四爺登基後的大綱,看了很多四爺跟十三爺的史料。四爺這個人,對人好起來真的是,你們罵我行,不許罵怡親王。史料如下:


    將來怡親王建祠後,或怨朕之人,不得逞其誌而遷怨於王,以泄悖逆之私憤,妄生謗議,暗事摧殘者必有之,然此皆與朕為梗,與王無涉也。若朕萬年之後,吾弟之隆盛功德,百世流芳,愈久愈能彰顯處,朕可預信矣。


    ——八年五月初六上諭(因諸王大臣懇請節哀所下上諭)


    第48章 不能


    四爺被康熙爺指了『偏愛妾室』批評,又不能應,又不能反駁——總不能說自己是看不上曹家和平郡王吧,於是暫且默認了這個偏寵妾室,幃薄不修的罪名。


    至於給孩子請名這種還沒出口的話,更是被康熙爺全都堵了回去。


    他心內思量的還有一件事:要說平郡王福晉之事,還可能是平郡王自己為妻子不忿說出去的。那他想要給六阿哥請名這件事,可不是寫成了大字報貼的滿大街都是,所知者無非府裏的人,皇上是怎麽知道的!


    四爺把這件事先記在心裏,然後專心應對皇上。


    在他認真誠懇的認錯態度下,皇上也就把此事放過去了:愛新覺羅氏好出個情聖,皇上難免要敲打下兒子們。


    四爺這進府給兒子申請名字沒申請到,倒是申請到了好幾巴掌,心情極差。


    偏生出了幹清宮,還未出宮門又遇上了隆科多這個真·寵妾滅妻的。


    隆科多見了他就「哎喲喲」迎上來。


    口中說道:「我知道皇上想要尋你的晦氣,緊趕慢趕想使人告訴你,偏生這麽巧,你先遞了信兒進宮,叫皇上抓個正著。」


    四爺見隆科多比以往熱情,也不好冷著臉對這位舅舅。


    然而接下來隆科多說的話差點讓他吐血。


    「哼,什麽漢人的臭規矩,名啊分的,咱們做男人的,不能委屈了心上的人才是最要緊的。納爾蘇這個郡王我都不看在眼裏,何況他那個包衣出身的福晉了!」然後拍著四爺的肩膀:「叫你心上的人去應酬,是給她臉了!他們家竟然還敢不忿。」用行動和言語表示支持四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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