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白楚思一步步走了進來,雖然還是身形清瘦的模樣,不過眉眼間的鬱鬱之色好歹散去了不少, 薑沅看著, 心中不禁鬆了口氣。她可真是害怕白楚思這麽一直消沉下去, 到時候哪怕白楚思自個兒不說, 下人裏肯定也是有些議論的, 難免就有那麽幾個會認為是她對白楚思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兒,對她的名聲也是有些影響的。


    如今看著白楚思精神起來了,那她自然也就不必有這些煩憂了。


    丫鬟拿來一個蒲團, 在下頭端端正正地擺好了, 白楚思便依著規矩跪上去,認認真真地行了禮,隨後接過遞上來的茶水, 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遞給薑沅。


    薑沅接過茶盞, 略抿一抿便放下了,這邊叫了起,那邊跟著就對身側的侍畫說:「賞。」


    侍畫趕忙上前遞了個紅封,裏頭裝了昨兒備下的幾樣鐲子耳鐺之類的飾品, 不算貴重,卻也有些分量,正是適合她姨娘這個身份用的。


    白楚思再度謝了謝,薑沅又給她賜了座,隨後勉勵了兩句:「行了這敬茶禮,你如今就算是我們家的正經妾室了。往後自當謹慎侍奉夫君,早日為我們家開枝散葉才是。」說到這,看著白楚思低眉順眼地應下來的樣子,再想到她那個早早沒了的孩兒,同為女子,薑沅心裏也難免生出幾分憐惜悲涼來:「……你還年輕,好好養著,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白楚思微微抬頭看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輕輕應了一聲:「是。」


    她原先在少夫人剛進門的時候一直擔心她會不會是個不好相與的,可如今這天長日久地相處下來,她也發覺少夫人是個心善的,對自己也是諸多關照,並無什麽磋磨暗害之舉。


    隻是……可惜了,她的命不好。


    又略略說了幾句,白楚思便知情識趣地告了退。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薑沅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叫人多看著些,多送去些補品吧。她的份例若是不夠了,就從我這兒出。」


    侍畫笑著替她換下半溫的茶水:「少夫人就是心善。」


    薑沅搖了搖頭,沒解釋什麽。她也不知道自己對於白楚思這樣莫名其妙的同情究竟是從何而來,說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那好像也不太對,兩人連身份地位都不在一個水平上。


    可她偏偏就是同情她,看到她那副樣子,就好像看到一朵鮮花的枯萎,讓她於心不忍。


    就當她是個惜花愛花之人吧。


    她不願再繼續想下去,直接起身往書房走:「待會兒午飯讓他們隨便上幾個炒菜吧,記得要一份牛肉湯。我去書房看會兒書,如果沒有要事,就不必來打擾我了。」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了,她如今也不必日日都去顧三夫人那裏學習料理家事。況且,如今顧三夫人正忙著和兒子聯絡感情,也沒功夫來提點她,薑沅也樂得清閑。譬如今兒,她便隻有接白楚思敬的茶這麽一樁活計,餘下的時間都可以自由安排。


    而冬日擁爐捧卷,也算是她無所事事的日子裏一個有那麽幾分有趣的消遣了。


    薑沅躲進書房裏慢慢悠悠地翻著雜記,燭火嗶啵,冬日生暖,外頭有些下人來往,鞋履踩過白雪又踩過木板,低低的交談聲在輕輕的寒風中消散。


    想來是在準備年貨?薑沅猜測著。


    自打顧五公子和顧八公子回來,顧府的年味兒是一天比一天濃重了,時間好像一下子就加快了腳步,直接便往除夕夜沖了過去。每日裏來來回回的都能見到步履匆匆地置辦各種年貨、擺放各種吉祥物件兒的下人,府裏那些寓意吉祥和慶的裝飾物和紅色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了。畢竟雖然顧府的主子們都要回到裕州顧家去過年,但是府裏的那麽多下人還是要留下的。更何況,這般裝扮起來也顯得家裏頗有人氣,很是熱鬧興旺。左右這筆錢對顧府而言也算不得多大的開銷,自然是以吉祥討巧為要。


    就比如前幾日侍書還想把薑沅房中的帳子和被褥也都換成大紅的,說是這樣看著喜慶,也吉祥,得虧薑沅好說歹說給攔住了,否則真要給換上,她都感覺自己要再過一回洞房花燭夜了。


    想到這兒,薑沅拿書遮了遮臉,忽然不由自主地悶聲輕笑了出來,跟著又生出幾分感慨。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她自覺嫁到顧家來不過短短一段時日,如今算來竟然也都快要有一年了。也不知千裏之外的薑家,今年的臘八粥是否依然還要女兒家親手做。


    說來,現下還在江州薑家的女兒家也就隻剩下薑漣和薑涔兩個了。薑漣聽說是定了明年四月十九的婚期,而前一段日子母親送來的信上說,薑涔也已經許了人家了。薑家的這些女兒們一日日地長大,也就這般分赴東西了,此生再見也不知道是要何年何月。


    不過,薑漪的夫婿溫三公子一心嚮往做官,聽說後年便會到京城參加考試了,想來到時候若是薑漪陪著她夫婿一同前來,那她們二人也能尋個空見上一見。


    這廂薑沅默默地暢想著後年的情狀,那廂顧辭舟也和薛家大公子薛盛之對著後年這個話題相談甚歡——今日上午剛剛過半,聖上忽然急召,老師們都匆匆離去了,便隻留下他們這些在翰林院坐館的學子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處各自看書,輕聲閑話。


    而因為兩家父親的關係,再加上二人又是同年又是同窗,關係自然便比較親密了。這會兒看著夫子走了,屋裏的學子們都幾個幾個地聚到一起看書或是輕聲閑談起來,兩人便也隨大流坐到了一處。先自然是談論了一番聖上為何忽然急召翰林院諸位大人入宮的事。要知道,雖然翰林院的諸位大臣,除了身上還兼領實職的,其他的大多手中並沒有多少實權,不過是做些修史編書、教書育人的活兒罷了,要說更多的,那就隻有「以備皇帝顧問」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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