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廣盯著手機屏幕,彷佛要從這幾行字裏看出花來。


    手指在鍵盤處放了半晌,始終沒有打出一個字。


    很多想法在佐藤廣心中一一掠過,他最終問了一句:


    「津島先生,什麽優點都沒有的人,也能發光嗎?」


    「我不知道。」


    佐藤廣沒料到會是這種答案,失落不已,「津島先生也不知道啊。」


    「先前我以為世界上所有的人或事都是同樣的乏味,但最近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讓我覺得,任何人的人生都不該被忽視。」


    「是個很厲害的人?」


    「是個像佐藤一樣的人。」


    佐藤廣又是一怔,心想著津島先生可真不會安慰人,明明連麵都沒見過,誇獎的話倒是張口就來。


    「津島先生,我生活當中認識的人,說我普通的占到99%,剩下1%是因為對我根本沒有評價。所以,能給津島先生啟示的人不可能跟我一樣。」


    「你不喜歡自己的普通?」


    「談不上喜不喜歡吧,那就是我的一部分,我隻能接受而已。」佐藤廣忽然起了傾訴欲,「其實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啦。」


    「嗯?」


    「幼稚園的時候,班上有個很漂亮的女生,我特別想吸引她的注意,所以就學著別人對她惡作劇,悄悄拉開她的凳子,讓她摔倒……」


    「結果?」


    「同樣的舉動,由不同的人來做,會得到不同的結果。帥氣的男孩子對她惡作劇,和她成了朋友,我對她惡作劇,被報告老師罰站,哈哈,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搞笑……」


    許是津島先生也覺得他幼稚,沒有回覆。


    人很奇怪,對著陌生人反而更容易敞開心扉,聊一些從來不對人講的往事,佐藤廣繼續發信息。


    「上小學以後看了很多棒球漫畫,我非常想當投手,家裏幫我報了青少棒。結果同齡的孩子很快被教練發現投手天賦,而我全靠刻苦練習才獲得了上場的機會,那時候,媽媽每天都罵我把衣服穿得太髒……」


    「你一定很傷心吧。」


    「哈哈,以為我會傷心,說明津島先生跟我不同。」


    「為什麽?」


    「因為我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啊。世界對待普通人可是很殘酷的,同學們會按長相給朋友排名,我大部分時候都排在最後幾名,老師很難記住我的名字,點心不夠分時被忽略的也是我,個頭長得沒別人高,跑步沒別人快,玩具不如別人多,就連說話也不如別人討巧,媽媽在鄰居炫耀孩子時也總是無話可說,初次見麵的人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失望……現實會從方方麵麵的細節提醒——我就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人。」


    「在我決定做一件事之前,心中已經知道最後的結果了,所以,傷心什麽的不會有,要是每次都傷心,那我還怎麽生活啊哈哈哈……」


    「佐藤,你很好。」


    「當然啦,我遵紀守法,不做壞事……」佐藤廣開了一句玩笑。


    「並不是那種意思,我是想說,這些普通反而讓你更耀眼。」


    「津島先生,請認真看我的話啊……」


    「我很認真,並從心底敬佩佐藤,若換成是我,絕不會像你這樣平和的對待世界,也許會產生反社會人格。」


    「又在開玩笑了,世界上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占到一半還多,大家都很普通的生活著啊,誰能因為自己普通就去反社會呢。人隻能接受自己,我也不例外。」


    「可是,在我看來,佐藤是獨一無二的。」


    佐藤是獨一無二的。


    佐藤廣忍不住把這話在心裏默念了兩遍,「哇津島先生,你贏了,你怎麽知道我奢望聽到這樣的話?」


    「嗯?」


    「沒錯,我用了十八年來接受自己的普通,更願意花更多的時間讓自己變得稍稍特別一點!可惜,做了無用功……」


    「佐藤覺得什麽樣才算特別?」


    這個佐藤廣熟,他把自己身邊的朋友們給津島先生介紹了一遍,有天才兒童,有運動全能,有絕世美少女,當然還有一群中二病。


    「……天分方麵我肯定補不上,隻是希望能有點與眾不同的特點,最起碼讓別人想起我時,別再說『佐藤太不起眼了』這樣的話。」佐藤廣的目標很小。


    「佐藤的朋友們果真各有千秋。」


    「對吧?我考慮過加入中二病的行列,但對著空氣擺姿勢實在太羞恥了,我做不出來……」


    「不要跟他們學。」


    佐藤廣又想到四個高專生聽他說五條老師蓋章中二病時,那宛如吃了個蒼蠅般難受的表情,笑了笑,「就算我想加入,他們也不願意帶我啊。」


    齊木也好,太宰也好,最近順平他們幾個也是,不想讓他接近,態度表現的很明顯,大概是總被他說中二病,心裏不開心了吧。


    「佐藤覺得被排擠了?」


    佐藤廣眨眨眼,津島先生非同一般的敏銳。


    「我能理解,如果有人對著我喜歡的遊戲指手畫腳,我也不想讓他看見。」


    但理智跟感情並不同步,佐藤廣隻能讓自己不去想。


    「佐藤,你遠比你心中的自己要閃耀,也許在你察覺不到的地方,你已經成為某個人心中的支柱和希望。」


    「……可能嗎。」


    「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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