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五十四


    李武的車開得平穩, 等車子到了家門口,遊鹿已經頭靠在陳疏野的肩上睡著了。


    陳疏野輕輕扶好遊鹿,讓他的頭抵著椅背, 才下了車。他繞到另外一邊,打開車門, 彎下腰伸出精瘦的手臂, 穿過遊鹿的背後, 輕輕鬆鬆就把熟睡中的遊鹿整個人抱了起來。


    「哎喲,軍訓很辛苦吧?看把小少爺累壞了。」雲叔走到陳疏野身邊, 看著遊鹿被陳疏野抱起卻依舊沒醒來, 不由得心疼地小聲說道。


    「玩瘋了。」陳疏野冷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聲音低啞含著寵溺。他毫無壓力地抱緊遊鹿, 大步走進家門,雲叔拿過兩人輕飄飄的運動包,也跟著進去。


    小白蹲坐在門口等著小主人們回家,看到陳疏野他們進來,歪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一雙灰色的溫順眼眸望著閉著眼睡覺的遊鹿,  乖巧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是在陳疏野的腳邊繞了一圈。


    遊家離雲中的路程不怎麽遠,到家時間也才不過下午五點多, 家裏其他人都還沒有回來。


    陳疏野抱著遊鹿進了電梯。「三樓。」他騰不出手, 便低聲發出聲控指令, 電梯的樓層按鍵亮了起來。到了三樓, 他進了自己房間,動作輕柔地將遊鹿放到了黑色的床鋪上。


    陳疏野站在床邊,彎下腰身, 修長的手指解著遊鹿的運動鞋鞋帶,將脫下來的鞋襪拿到一旁,又抽著濕紙巾給他擦腳。


    濕紙巾有些涼。


    陳疏野抓著他白皙的雙足擦拭的時候,睡夢中的遊鹿動了動腳趾,想要逃離,又被陳疏野抓在掌心,仔細地擦幹淨後,才塞到被子裏。


    陳疏野去浴室扔了紙巾,把手洗幹淨後,又返回臥室。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想到有著任性小潔癖的遊鹿,一覺醒來肯定會因為沒有洗澡就進被窩哇哇叫,覺得腦海裏鼓著腮幫子生氣的小臉太過可愛,不由得輕笑出聲。


    一定要洗澡換睡衣才能上床睡覺,是遊小鹿從小到大的習慣,他也是這樣要求陳疏野的。不過此時,陳疏野捨不得吵醒他,就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間,晚上他們兩個人洗漱完可以在遊鹿的房間一起入睡。


    遊鹿的睫毛很長也很翹,睡著時就像個小天使。


    陳疏野凝視著他的睡顏,手指忍不住輕輕去摸他的臉,感受他的體溫與呼吸。陳疏野的手指劃過臉龐,撫過遊鹿的眼簾,好奇地摸了摸睫毛,指腹的觸感軟軟的、癢癢的。


    身處在熟悉的遊家,最重要的鹿鹿就呆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陳疏野感到心變得平靜又安穩。


    他抬起眼眸望向牆上。星河宇宙的拚圖沒有絲毫褪色,到現在依舊璀璨神秘,多年前,是他們兩個親手將拚圖掛到這個牆上。那是他與遊鹿一起完成的第1幅拚圖。


    當年發生了太多事情。


    陳疏野跟著白雪輕從俄羅斯回到遊家,已經能夠平靜地接受自己家散了的這個事實。但當他踏進遊家,迎接自己的是遊鹿小小的擁抱,那麽溫暖,他牽著自己的手說:「歡迎野哥回家。」


    陳疏野有了一個全新的家。


    遊叔和白姨詢問他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房間,遊鹿挨著自己說要不要布置一個同款的星空房頂,陳疏野說:「我想要掛上我們一起拚的那幅拚圖。」


    遊鹿跑到玩具房,將那副他曾經信誓旦旦說要弄碎的拚圖從架子底層拉了出來,他根本不捨得弄碎任何一塊碎片,因為每一塊碎片都保存著當時兩個人一起玩鬧時快樂。


    拚圖依舊是陳疏野記憶裏的模樣,整個宇宙即將完成,隻需要填上中心的殘缺,就會變成一副完整的作品。


    他回憶著那天傍晚的美麗晚霞,母親哺著笑容作畫,白姨悠閑地端著茶杯,他與遊鹿一起趴在草坪上拚著圖,那個場景仿佛已經很久很久以前,那時的笑聲也像是離自己那麽那麽遠。


    陳疏野接過遊鹿遞來的碎片,一片一片放到空缺的地方,隨著拚圖的殘缺被一點一點填滿,他傷痕累累的心也仿佛被漸漸縫合。


    遊鹿的存在,將他從迷茫和恐懼中拯救了出來。


    當最後一片碎片消失於眼前的浩瀚星海中,陳疏野低垂的眼眸終於丟掉了這段時間的平靜。他哭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濕了這片宇宙。他伸出手,緊緊抱住遊鹿,就像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盡情地發泄自己的所有壓抑。


    陳疏野想著記憶裏自己每一次失聲痛哭都有著遊鹿的陪伴,不由得對著這張可愛睡臉露出溫柔的笑容。這樣少見的溫柔,陳疏野隻願意給遊鹿一個人。他就這樣坐在床邊,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遊鹿,不舍地錯開一分一秒,靜靜地守護著他。


    時間過得很快,等遊鹿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遊鹿懶懶地坐起來,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眸,突然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之前的衣服,而自己已經躺在家裏的床上,本來一片困意的臉上瞬間崩潰。


    愛幹淨的遊小鹿居然沒有洗澡、穿著外衣就直接窩進了軟乎乎的床上,他感覺渾身都不好了。


    「你怎麽不叫我起來,幹嘛把我直接塞床上!」遊鹿鼓著腮幫子,氣哼哼地看著非常了解自己的髮小。


    「這是我的床。」陳疏野麵對遊鹿的指責,一臉平靜地指了指純黑色的被麵。


    「哦~那就沒事了~」遊鹿這才反應過來,這是陳疏野的床,不是自己的床。「晚上讓阿姨消毒一下,換一套新的四件套。」遊鹿叮囑道,畢竟他有時也是會睡這張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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