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麽。


    解庭南瞥了對方一眼,不語。


    他發現這個蔣維怪好玩的。


    他還記得自己昨天剛來時,那個來偷襲他的梅花4對青年敬畏的態度,再加上蔣維一開始展現給他的形象,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話癆斯文敗類。


    如今熟悉了不少,這傢夥才在自己麵前展露出真麵目。話癆是真話癆,人情味多了點,而且還是個怕鬼的。


    「…紅光沒有亮起,興許我們還是安全的。」少年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們四處找一下線索,說不定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以我常年看恐怖片的經驗來擔保,我們三個一定要保持溝通,不然……」


    這種封閉的環境下,特別容易發生一點奇怪的意外。


    比如……


    和你對話的、突然換了個人。


    解庭南瞥了他們手中已然滅掉的油燈一眼,指尖微動,明火很快就重新在油燈上燃了起來。


    「好,」左沉十分幹脆地點了頭,調頭就提著油燈往床頭處走去,「我去看那邊。」


    蔣維在原地愣了幾秒,又趕忙追了上去,「誒…等等,左沉,我和你一起……」


    「跟著我做什麽。」


    「……我慫啊,不行嗎。」


    「…隨你吧。」


    略有些吵鬧的背景音中,解庭南緩步走到了畫像跟前,仔細端詳畫像上被刻意塗抹去的的麵龐。


    那白色的玩意兒和油畫本身的質感就不同,離得近了更是一眼就能瞧出來。少年眉頭輕蹙,一下子也沒搞清楚這裏到底暗藏什麽玄機。


    這幅畫後麵……


    會不會有什麽東西呢?


    他伸手撫上畫框,手上微微發力——


    「…我靠,好像是真的……」不遠處傳來蔣維一驚一乍的聲音,少年手一鬆,下意識地回頭去——


    自然沒瞧見在自己轉頭的剎那、畫像上女子被抹上白色的臉蛋出現了一層龜裂般的痕跡。


    解庭南登時撂下畫框,快步走上前:「發生什麽了?」


    他一眼便瞧見了那被扯落的床簾,還有……


    那一個個神態各異的人偶。


    蔣維哭喪著臉,一副生無可戀的驚恐表情,結結巴巴地把方才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事給說了。


    方才的蔣維並不是很敢靠那詭異的床太近,隻是站在左沉幾步遠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左沉在檢查完書櫃後,一把掀起了身邊那垂地的紗簾,往旁邊用力一扯——


    滿床的人偶全然映入了他們的視線。


    蔣維不動聲色地吞了吞口水,被那些玩偶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發怵,下意識地退後了一小步,訕笑著打哈哈:


    「…你、你幹什麽啊,怪嚇人的。」


    「不對勁。」左沉卻擰起眉頭,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哈……什麽不對勁?不都是這些奇怪的人偶……」


    青年的話音戛然而止,呼吸猛地一滯。


    那一雙雙藍的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靜靜地凝視他,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公式化笑容。


    ——仿佛被賦予了生命。


    是了。


    公主的床緊靠在角落,兩麵都靠著牆,方才他們站在沒被床簾遮擋的那麵就正好能對上這些人偶的正麵,怎麽如今站在原本被紗簾擋住的地方,也能對上這些人偶的正麵呢?


    根本沒有人動過人偶……!


    光是這個想法就讓蔣維冷汗一下子下來了,一下沒忍住又爆了粗。


    解庭南抿起唇,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人偶堆裏,本能地有些不安。


    他很快被其中一隻人偶給吸引了注意。


    那是一隻被擠在角落的、穿著漂亮白色禮裙的人偶。在這一片已齊刷刷轉過頭的人偶中,並沒有改變任何朝向的她顯得分外突兀。


    解庭南很突兀地想,這隻人偶可真是漂亮。


    白皙又細膩的肌膚,金黃色的長髮,還有一雙碧藍的眼睛。


    她的神情很是憂鬱,是典型的西方人麵龐,兩頰還帶了點小雀斑,怎麽看都十分可愛。


    那時隔得較遠,如今近看時他才發現,這些人偶的麵龐與暴露在空氣裏的四肢,竟然細膩真實得可怕。


    太逼真了。


    逼真到,他都要懷疑這會不會真的是拿人做的。


    幾乎是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剎那,解庭南突然聽見了一聲少女的輕笑。


    很輕,輕得他幾乎捕捉不到,可似乎並不是他的幻覺……?


    少年神色微變,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不太真切起來,如墜冰窖般,從腳底莫名騰升起一股令他頭皮發麻的寒意。


    「安臨?」蔣維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響起的,有些不安,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人拍了又拍,朦朧的視線對上青年略顯擔憂的麵龐。


    「你沒事吧……?」


    「…又發現你了。」那是一個輕柔的女聲。恍惚間他似乎瞧見那白裙人偶的嘴一張一合,蒼白卻精緻的麵容上勾起詭異僵硬的笑容。


    ……她在說什麽?


    這個聲音……他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他似乎就站在那兒,卻根本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地那人偶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


    ——等等!


    像是被人從冰冷的海水中一下撈了起來,少年倏然睜開眼,手條件反射地一鬆,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響,一切模糊不清的幻境都在眼前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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