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要問問清蕪師妹了,你又怎會出現在這裏?」他神色微斂。


    「皇宮,可不是你拿來胡鬧的地方。」


    「哪有胡鬧啊,」小姑娘撇撇嘴,三兩步地走上前,態度親昵,「在大師兄心目中清蕪便是這般形象嗎?」


    國師笑了起來,提議道,「我們何不找個僻靜地方說話,在這裏總歸不太好。」


    「大師兄說的是。」她沒多想,極為爽快地點頭,復而揚起笑臉,「隻不過有大師兄在,清蕪又怕什麽?」


    常清蕪幾乎算是被他一手帶大的,熟絡親近得很。在藏鷹穀裏,除了師父和兄長,她也就最聽大師兄的話。就算如今有好一陣子沒見了,也沒生出什麽間隙。


    「你倒是愛耍寶了。」國師笑了一聲,率先轉頭走去,「那便走吧。」


    他所說的附近的「僻靜地方」,指的竟然是冷宮。


    常清蕪本就不在意這些,管他冷宮熱宮的,隻要沒人瞧見她便好了。滿腔的傾訴欲早已控製不住,也不等人多問,小姑娘便自個兒便嘰裏呱啦地、倒豆子般講了起來。


    「是兄長讓我來的,這幾日我潛伏在後宮,就為了摸清楚這些嬪妃們不為人知的一些小事兒,你猜怎麽著?」她眉眼彎彎,笑容裏滿是得意,就差沒把「我厲害吧」這四個字刻在臉上了。


    「怎麽著?」國師問。


    小姑娘神神秘秘地一笑,「還真被我捕捉到了些異樣。」


    她不帶猶豫地全盤托出,說那萇溪宮的賢妃最近頻繁和德妃見麵,也不知在密謀些什麽。二妃太過於警惕,就連她都沒有近身的機會。


    還有那蘭嬪,舉止也是不大尋常的,和她宮裏的那個婉才人好像還發生了點小矛盾,相互不待見著。


    「……不過我總覺得奇怪。」常清蕪蹙起眉,話題便拐了回來。


    「就算師姐她不精於醫藥,沒瞧出三殿下中的是蠱,而並非普通的毒、或是天生癡傻之類的……她又為何不去找我兄長瞧一瞧呢?就算師姐因為那件事退出了藏鷹穀,但她還是我們的師姐呀,師父都還那麽掛念她。」


    國師便垂下眼耐心地聽她絮叨。


    常清蕪不解極了:「師姐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她為了三殿下什麽都做得出來,可為何就……」


    為何就一忍再忍,還放縱那蠱在三殿下身體裏這麽多年?


    「你也知道,你師姐她一貫有自己的想法,她認定了什麽,那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國師笑了一聲,又幽幽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是好是壞了。」


    常清蕪心中微動,抬眸看他:「大師兄,我還想拜託你一件事兒。」


    國師略一頷首,「師妹請講。」


    小姑娘露出了清甜的笑容,卻可憐兮兮道,「大師兄,你看我一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的,這段時間居無定所,漂泊他鄉……」


    國師:……


    「可否給我尋一個地方,讓我得以安身呢?」


    國師看了她半晌,似笑非笑。


    「那好說啊。」


    常清蕪眼前一亮:「這麽說大師兄是有辦法了?」


    「大師兄你最——」吹捧的話語還未說出口,她便看見麵前的青年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身側破敗的冷宮,笑眯眯地道。


    「不如就此處吧,僻靜人少,風景也不賴,距離清漣宮也是極近的。」


    像是在應和男子的話似的,空氣裏吹來一陣冷風。


    常清蕪笑容僵住:……


    這……


    恐怕不妥吧……?


    ·


    夜已深。


    覺察到外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解庭南揮手點了蠟燭,才抱著軟綿綿的大枕頭慢吞吞地從榻上爬起來。


    他們清漣宮裏頭規矩不是很多,像郭福來這樣的晚上也不需要在外頭給他們守夜,隻是偶爾會有來巡的宮人。這也給了他很大的空間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沒有等很久。半晌,便有人敲響了他那紙糊的窗。解庭南匆匆跳下床,給人推開了去。


    「呼,這大半夜的還是有點涼。」果不其然在外頭站著的正是常清蕪。她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後退幾步,便利落地撐著窗台飛身而起,翻了進去。


    解庭南又合上窗。


    常清蕪拍拍手,瞧見了他桌上點亮的燭火,小聲提醒道:「一個時辰後外頭巡查的宮人會輪換一次,那個時候便不能點燈了,免得他又要進來催你一番。」


    「好。」小孩乖巧點頭,麵容在燭火的映照下有幾分驚人的漂亮。


    「好,那我們便來聊聊幾件事情罷。」小姑娘隨手拉了張圓椅,解庭南幹脆坐回了床榻,有些困頓地「唔」了一聲。


    明天還要早起去太學……他煩悶地閉了閉眼。


    沒辦法,隻能上課睡覺了。


    反正這幾天那太傅都沒找他茬,明日也應該不會吧。


    「首先,我猜測,你中的蠱是子母蠱的一種,也是最為詭譎的,名為『忘憂』。」小姑娘正襟危坐,不知從哪摸出一本有些破舊了的古籍,就著跳躍的燭火飛快地翻動起來。


    解庭南認真地歪頭聽著。


    「忘憂忘憂,這名兒雖是這麽起的,但忘掉的卻不知是『憂』。他還有一個別名,叫『癡』,癡蠱。」


    「這便顧名思義了。中了蠱的人和常人不盡相同,大都早早喪失神誌,活不過個三五年。嗯……這麽說起來,你能活到如今這個年紀倒是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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