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璵麵露微笑?,贊同道,「是啊,咱們?偏安一?隅,隻有同羅部上門囉嗦,叛軍並?不來,太上皇在蜀中也無人滋擾。可見安祿山並?非雄才大略之輩,不過順勢而為。」


    「所?以急什?麽呢?」


    李俶道,「隻要郭子儀安分守己,不再衝撞聖人,咱們?練好?兵馬,多儲備糧草,才是第一?要緊的。至於房琯,貪功冒進,別人辛苦練出來的兵,他張嘴就?要,真是好?意思?!」


    李璵不置可否,翻到?奏表末尾署名處指給李俶看,隻見密密麻麻,列了五六十人。


    「你們?三個都不認得人,不懂這聯名的輕重。自天寶六載李林甫鬧出『野無遺賢』之後?,朝廷已經十年不曾開科取仕了。這張名單,多是薄有文名的士子,滯留長安多年卻等不到?機會,牢騷滿腹,借詩文唱和,隱隱有結黨之相。另外,還有十來個近身侍奉過太上皇,官職在五品以上的長安官員,甚至不乏李泌、高適等名臣。」


    李俶啊了聲。


    李璵環顧三人許久,長長嘆了口?氣,揮手道,「你們?都退下罷。」


    ◎403.歸山深淺去,三


    三人?麵麵相顧, 退出書房後皆百思不得其解,默默直走到行?宮外?麵,李俶才有些遲疑地望向?李倓。


    「聖人?是不是說……他帝位不穩, 不能與朝野士子相爭?」


    李倓答非所問。


    「頭先房琯來時, 聖人?問,太上皇並?立五王, 成都有無人?反對?」


    「隻?有一個……就是高適!」


    李俶心裏咯噔一下, 突然明白過來。


    「其他人?都同意太上皇的製衡之舉, 其實另外?三位不要緊, 但江東的永王實力太強, 東南稅賦占國朝六成以上, 萬一他生了反心,與聖人?打擂台, 那,那, 簡直不堪設想!」


    李儋慢吞吞點頭。


    「當初馬嵬坡分兵,太上皇說以蜀中、江東??處稅賦支持聖人?。可?你瞧, 江東糧食, 隻?有一成運進靈武, 若非第五琦妙手財技,連這一成都沒有。蜀中崔圓陽奉陰違,顆粒不予,幸得裴固舟全副身?家報效,不然靈武已經?斷頓了。」


    李俶的麵色難看起來。


    李倓接口道?,「方?才聖人?說士子結黨,其實,真正結黨的是房相, 他這一封奏表,是把聖人?架在火上烤了。聖人?倘若不同意出兵,李泌、高適等?自謂見解不受採納,說不定帶著官員一股腦兒倒向?永王。」


    「這個房琯,簡直該死!」李俶罵了聲。


    李儋素來愛看幾卷詩文,因道?。


    「高適、李白、杜甫相交多年。李白如今正在永王手下做幕僚。高適原本?在成都,因杜甫搭上了房琯的路子,得他書信相召才來靈武。這幾個人?就算辦不成事,相約罵人?,金句頻出,能傳揚的天下皆知,必定大大耽擱元帥府招兵!」


    李俶搖頭。


    「那??個本?事如何我不知道?,但高適為哥舒翰做掌書記時,鎮守潼關,令行?禁止,紀律嚴明,十分能幹。哥舒翰兵敗被俘,他不肯投靠叛軍,單人?匹馬追上太上皇,也可?見忠直。」


    三人?說到此處,都隱隱猜到了李璵的決定,雖然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李俶惱恨地一拍大腿。


    「沒想到花了這麽久的功夫,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


    翌日?,聖旨頒發。


    任命房琯為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關兵馬節度使,且刻意強調,允許他自選幕僚,自定出征日?期,以示信任。


    消息一傳出來,朔方?大營頓時冷清,房府則成了整個靈武最熱鬧的地方?,官員士子進進出出,名流董庭蘭常日?留宿,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空白明黃帛書發到房府,填上姓名後被下人?雙手舉高,送到得官之人?手中,便引起一陣歡呼雷動。房琯親近的劉秩、李揖、宋若思、魏少遊等?皆隨他出征,感激涕零,直言奉房琯為座主。


    十月末,黃河浪頭翻滾。


    元帥府營門大開,刀槍如林,旌旗蔽日?,大軍浩浩蕩蕩向?長安而去。


    隊伍最前方?,在雙節雙旌和鼓號的引導下,六麵大旗簇擁著主帥房琯,隻?見他胯下良駒不斷噴出熱氣,他本?人?更是一身?戎裝,頭盔上紅纓獵獵,胸前明光鎧銀光閃耀,胸前??麵護心銅鏡外?罩著紫色長袍。


    數以萬計的馬匹踢踏得大地塵土飛揚,五顏六色的旌映在深邃的碧藍天幕下,煞是壯觀。


    杜甫出城為房琯踐行?,見此場麵,心旌搖曳,感到一生中從未體?驗過洶湧澎湃的激盪,再想到好友岑參詩雲『萬裏奉王事,一身?無所求』,更是恨不得以身?相隨。


    高適如何不懂他心事,大笑著,眼底閃爍驕傲自矜的光芒。


    「子美莫慌,待房相收復長安後,還有洛陽、範陽……偌大中原等?待平定,不愁沒有你建功立業的機會!到時候,咱們兄弟攜手共進,上馬殺敵,駐營連句,何等?痛快!」


    萬眾矚目房琯,李輔國一隊人?馬悄無聲息的進了城。


    章台撇下李璵親自來迎,貼在他耳邊嘰咕了幾句,說到李璵日?日?拿下午半個時辰去客棧探望,偶然也能得個笑臉時,滿以為他會暴跳如雷,沒想到卻是麵容平靜,視線低垂,連章台無法透過他濃密的眼睫窺見幾分喜怒。


    「知道?了。」


    李輔國幹巴巴應了聲,目光投向?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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