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朔帝低聲道:「取一件朕的披風來。」


    宮人應了聲,連忙去了。


    等到再出宮時,雨已經小一些了。


    都察院的門口就這樣迎來了皇帝的車輦。


    上上下下的官員,緊趕慢趕著到了門口,連同兵部的人都聞訊冒雨趕來。


    此時那馬車的車門一開。


    晉朔帝走在當先,隨即卻是腳步一頓,又轉過身,再接了一個人下來。那人身材纖細,身上結結實實地攏著玄色披風,披風上繡有龍紋,可見是陛下才能穿的樣式。


    眾人一怔,隱約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鍾家姑娘,未來的皇後親至。


    身穿陛下的披風,遮風擋雨,身旁更跟了陛下本人。


    其中用意……便是不說,他們也能猜到了。


    這便是意在告訴大家,自有陛下為她遮風擋雨,萬府與惠妃的生父梁虎的糾葛一事,誰也不得再提!


    誰提那不就等於誰死嗎?


    「陛下請……」他們躬著身道。隨即又看向了鍾念月,道:「貴人請。」


    鍾念月在門口大大方方地揭下了兜帽,問:「那些人可都供述幹淨了?」


    眾人一凝滯。


    這答還是不答呢?


    鍾念月立在晉朔帝的身側,著實絕代佳人的模樣。


    隻見她淺淺笑道:「若是都問出來了,那便告知以天下,再另行奏摺,送到陛下跟前,請求重查當年舊事。務必將其中細節,無一疏漏,都查個清楚,再告天下。要使政務清明,而無遮掩含糊……」


    眾人剛聽她起了個頭,第一反應是,鍾家姑娘氣得說反話了。


    聽到中間那段兒,他們愣愣心道,怕是鍾姑娘有意在陛下跟前故作大度。


    而等聽到後頭,他們便是真的呆住了。


    這一字一句,將怎麽去辦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可見並非玩笑。


    其中「使政務清明,而無遮掩含糊」,更是叫人震撼。這豈是尋常人能說得出來的呢?


    他們不由齊齊轉頭去看晉朔帝,便聽得晉朔帝淡淡道:「不曾聽見姑娘的話嗎?都是為官數載的人了,還要小姑娘來頻頻提醒?」


    眾人深吸一口氣,頓時重重拜下,沉聲道:「臣,定不負所望!」


    既如此,他們又何懼捲入惠妃與新後的鬥爭其中?


    若是誰有怯意,那便真成了縮頭烏龜了!


    鍾念月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身便走:「話也說了,便就此告退了。」


    她姿態散漫,而無多餘的規矩。


    但此時眾人已不敢真將她當做京中一嬌蠻紈絝來看了。


    想來傳言多誤人。


    而今親眼一瞧……難怪陛下待她別有青睞。


    鍾氏女纖弱之姿,穩立帝側。


    見諸人,也不慌亂。


    著實勝出旁人許多!


    此時晉朔帝手中仍舊撐著傘,他抬手撫了下鍾念月的後腦,方才淡淡道:「今日來時,念念已經與朕說過。莫要從此處起,開了個壞口子,起了一個壞頭。該辦的事,自該辦到底。京中多王孫權貴。若今個兒有顧忌,明個兒一樣還有顧忌。長此以往,爾等威信何在?」


    說罷。


    晉朔帝方才與鍾念月一同拾級而下。


    眾人怔怔望著陛下為那鍾氏女打開車門,再扶著她上了馬車。


    泥水濺了些許在陛下的鞋麵、衣擺上,連肩頭都濕了些,嚇得宮人連忙又撐傘去擋。


    那雨聲繁亂地敲在耳中。


    卻叫他們無端生出,眼前一幕如畫一般的念頭來。


    車輦緩緩駛離。


    眾人再度深深拜下,心中何等的震顫與感動便不再提。


    陛下與鍾家姑娘,全了他們的臉麵,留了他們的威信。


    史上帝王、王後,又能有幾個如這般?


    他們隻恨不能當場高吟一曲「士為知己者死」。


    眾人匆匆一擦頭上被濺到的雨水與汗水,轉身回到了都察院內。


    「快!將那人口供,重新呈上來!」


    「研墨,起筆。」


    ……


    這廂忙亂起來的時候。


    萬家頂替梁家功,更將其女收養,隻為堵上嘴的消息,到底還是在京中悄然傳開了。


    這回他們議論的可不是鍾家姑娘,隻是萬家罷了,想來應當……無事吧……?


    大臣間也難免有人心生不滿。


    「你可曾聽聞昨日大雨,那鍾氏女都央求著陛下帶她到都察院去施壓了?」


    「聽聞了。有人瞧得真真切切的,隻是雨聲大,又不敢上前衝撞了聖駕,到底是沒聽清說了什麽。」


    這些議論,經由太後的手,傳入了惠妃的耳中。


    惠妃嘴唇輕顫,低低道了聲:「多謝太後。」


    她除了怕晉朔帝,其實也怕太後。


    太後此人與晉朔帝如出一轍的捉摸不透。


    晉朔帝還有個溫和的時候。


    太後便總是耷拉著眼皮,躲在那陰暗的宮殿之中,垂垂老矣,仿佛隨時要死去了一般,一張嘴都透著腐朽的氣息。


    惠妃知太後之所以幫她,隻是為了更好地用現狀去逼迫鍾念月低頭聽話罷了。


    可太後既幫了。


    她便隻能領情。


    惠妃定了定神,心道,至少如今京中輿論確實緊迫了起來。


    與先前造謠鍾念月與那匪首有一腿渾然不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故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故箏並收藏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