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感受過了足夠的好,她反而更能分辨出來,誰人是真情誰人是假意。


    晉朔帝便是真情。


    這個世界裏難得的,分外包容的真情。


    鍾念月正出神間,孟公公進來了。


    他將昨個兒的成果都與鍾念月說了,慚愧道:「老奴辦事不利……」


    鍾念月搖搖頭道:「並非是一定要逼著她們走的。隻是我想著,若是我自己,選不選是一回事。可旁人給不給我選的路,那是另一回事。因而才想著,且要先去問一問她們個人的意願。而後,要走也好,留下也好,順著我也好,與我不合也好,都是各自選定好的路了,誰也不會後悔。」


    孟公公怔了怔。


    原來姑娘是這樣想的麽?


    他還生怕此事辦砸了,萬一讓姑娘轉了念頭,不想嫁了怎麽辦呢?


    倒不是孟公公想的誇張,而是在他心中,大抵就沒有鍾念月不敢幹的事。


    「我要約束的隻是陛下。隻不過,一旦約束住了陛下,自然便也影響了她們。這才提前知會一聲,且看她們願不願意走另外的路。」鍾念月說罷,便不提這事了,隻道:「上早膳吧。」


    孟公公應聲,忙轉身吩咐去了。


    要換過去,鍾念月都未曾想過她會進宮。


    能收拾太子是一回事,再心動,也免不了宮中有其他後妃這回事。


    真正叫她鬆緩了姿態的,是晉朔帝說他從前從不求長生。


    再思及晉朔帝要她讀策論,帶著她一併去青州……鍾念月心下隱隱有了猜測,當是晉朔帝憂他年長,若先行一步了,便還要為她鋪好將來的路。


    這般情深意重,便是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了。


    若是人生短暫,不長久。


    她本也隻是外來客。


    何不且陪晉朔帝先醉一場……


    這番對話,不多時便由孟公公傳到了晉朔帝的耳中。


    晉朔帝道:「朕知她意了。」


    念念若有約束他的心,倒是一樁好事。能說明,念念心下確有他了,而非是稀裏糊塗地由他推著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念念是清醒地投入他的網中的。


    晉朔帝突然間轉過頭,問:「禮部準備得如何了?」


    孟公公愣了愣道:「方才、方才開始。」


    晉朔帝淺淺一皺眉:「該要更快些。」


    孟公公難得在晉朔帝跟前生出了哭笑不得的心情來。


    陛下怎麽急了?


    不論急不急。


    那大婚典禮到底是在籌備之中了,連同太子的一併。隻不過太子大婚的日子選得更早一些。


    中途錦山侯還邀鍾念月回國子監去瞧一瞧。


    按例,已及笄的女子便不能再回去讀書了,該要去嫁人了。


    隻是鍾念月的車駕一停在國子監的大門外,方才將簾子掀起來呢,裏頭的人便趕緊將她迎進去了。


    錦山侯還忍不住嘀咕呢:「念念,今個兒是怎麽回事。這些人往日裏待我還沒什麽好臉色呢,今日倒是個個沖我笑了。」


    高長樂翻了個白眼道:「那是沖念念笑呢。」


    錦山侯恍然大悟。


    等在國子監裏轉上一圈兒。


    錦山侯直搖頭:「沒甚麽意思了,沒意思了……」這下從上到下,見了鍾念月都規矩極了。便連國子監祭酒,都要恭恭敬敬喚上一聲「鍾姑娘」。


    誰曾想到過呢?這小祖宗,一躍就跨過了天塹,登上了頂位。


    鍾念月也覺得沒意思。


    倒不是別的,隻是秦誦等人也少來此地了,多在家中備考。三皇子也轉了性子,不出來同他們嗆聲了。


    鍾念月輕嘆一聲:「走罷。」


    隻暗暗裏有人嘆了口氣,道:「這鍾家姑娘在國子監中讀書,打過皇子,捉過蟲子,卻唯獨不曾認認真真讀過幾本書。我怕隻怕她連字都認不全,如此怎麽堪當國母?」


    「要入宮了,卻還與錦山侯等人混作一處,成何體統?已經及笄,又非是孩童……」


    「噓,不要命了?」


    此時有人插聲笑道:「胡說的什麽呢?耳聽未必為實。且先等著瞧吧……」


    「瞧什麽?」


    「她師承名師,並非草包。」


    旁人一笑:「哈,你如何知曉?」


    「若是如此,隻怕早早傳出風聲了。」


    他們看著眼前年輕的國子監新來的老師,忍不住暗暗搖頭,並不認可他說的話。


    卻說這廂鍾念月的馬車上了街。


    沒行出多遠,便聽得一陣嘈雜議論之聲,隨即伴著驚呼聲。


    錦山侯連忙去湊熱鬧,問:「怎麽了?」


    旁人見他錦衣華服,不敢不答,道:「有人從邊關千裏迢迢而來,為告禦狀。在那府衙前,將頭都磕破了呢。」


    「告的什麽狀?」錦山侯問。


    那人卻一下閉嘴了。


    錦山侯心頭疑惑,回頭道:「你們等著,我去問問清楚。」


    說罷,他便拚命地往前擠。


    好不容易,擠出了好長一段路,才終於擠到了前頭。恰巧此時瞧見個挑著擔子賣燒餅的,錦山侯心念一動,忙又掏錢先買了兩個餅。


    旁人瞧見他的動作,直忍不住翻白眼。


    眼前這般慘烈悲苦情景。


    他怎麽倒還樂嗬嗬地買起了燒餅?


    錦山侯怕那燒餅涼了,拿到手,便捂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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