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皇子到底是鬆了口氣。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晉朔帝不言語的時候了,那一片靜寂無聲,逼得人手腳都軟了。


    晉朔帝對他們今日的表現也未作點評,等太醫將玉顏膏給了祁瀚後,晉朔帝便讓宮人送著他們出去了。


    祁瀚走到門口,突地頓了下。


    是,屏風後沒有貓,卻有個鍾念月。


    祁瀚忍不住又遠遠瞧了一眼他父皇的袖口。


    晉朔帝此時微微摩挲著衣袖,麵容隱入屏風後的昏暗光芒之下,他似是在思量著什麽,叫祁瀚心驚。


    父皇……也喜歡這隻貓嗎?


    這廂三皇子轉身去給莊妃請了安。


    莊妃氣得直罵他:「今日要你們一同審閱點評那些貢生的策論,便是在為你們各自鋪路。你若言之有物,選擇得當,那貢生自然服你,將來願作你的門客。可如今倒好,你都說了些什麽東西?隻怕這些個讀書人,眼裏是半點也沒有你這個三皇子,隻有那太子了!」


    莊妃冷靜下來後,道:「男子先成家後立業。興許是你沒成親的緣故,方才這般幼稚天真……」


    三皇子一聽便知道他母妃要做什麽,登時忙捧著頭,連聲喊著難受,趕緊溜出門去了。


    他母妃便是想著尋一個端莊大方、飽腹詩書,又出身不低的女人來給他。


    這樣的女子,恐怕滿口都是規矩,到時候豈不是還壓在他的頭上來管束他?若是如此,倒還不如娶鍾念月呢。他還能想法子欺負欺負鍾念月!


    這廂鍾念月回到府中,鍾隨安前腳也才剛到。


    鍾隨安正冷靜地同萬氏訴說今日殿試是何情景,麵上不見一絲驕色。


    「恭喜哥哥。」鍾念月從袖中取了一物出來,遞了過去。


    這還是她頭一回,當真買的一手的,未曾給旁人使過的東西,來給鍾隨安作禮物。


    鍾隨安低頭一看,那是一塊玉佩。


    鍾隨安心中震動,他攥緊了玉佩,低聲道:「多謝妹妹。」他今後自然將一腔心思都用於朝堂之上,來日若能升遷高位,縱使妹妹不再受晉朔帝照拂,他也能將她護得嚴實。


    他還要親手為她挑選夫婿,送她出嫁,瞧著她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生。


    鍾隨安將掌中的玉佩緊了又緊。


    等到再低頭細看時,卻見上麵囂張地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發財!


    鍾隨安嘴角抽了抽,一腔慈愛的兄長之心頓時去了大半。


    ……不過他到底還是掛在了腰間。


    隻是不知改日掛著它出席各色場合時,他的風評會不會被害……


    這廂鍾念月摸了摸自己兜裏的另一塊玉,興沖沖地道:「走走走,回屋子接著雕玉去!」


    香桃問:「姑娘怎麽還要雕一塊?」


    「這個給陛下!」鍾念月道。


    她咂咂嘴:「上麵就刻陛下努力多生孩子。算了……字好像有點多。累手。」


    她嘀嘀咕咕:「人家都是什麽『升官發財』,這般美好寓意。可他官兒是天下最大,又坐享天下寶庫……刻『長壽』?估計萬歲都聽膩了。」


    「不如刻個『牛逼』吧。刻完明日咱們就能去看探花了!明日定然有瓊林宴!」


    第49章 信物(便是天下第一好...)


    瓊林宴擺在了城南的暢明園。


    暢明園乃是皇家園林, 往年的瓊林宴也都擺在此地,裏麵亭台樓閣、聽香水榭,無一處不精美。


    無數軟轎、馬車相繼而至, 就連三位皇子也都親至了。他們方才一踏入, 便有人鬥膽上前搭話。


    遠處的一方水榭之中,晉朔帝穩坐在石桌前, 將眼前種種收入眼底。


    孟公公在一旁驚喜道:「奴婢瞧見鍾家公子了!」話音才落, 他便又訕訕道:「怎麽、怎麽不見姑娘?」


    這會兒鍾念月還坐在馬車裏, 緩緩朝著西林巷去了。那巷中住著朱、王兩家。


    鍾念月的馬車方才一抵朱家的門口, 便有丫鬟出來,將她從角門迎了進去。


    那丫鬟抹了抹眼角, 道:「多謝姑娘肯來……」


    「幼怡呢?」鍾念月出聲問。


    「還在夫人房裏。」丫鬟說著, 一路將鍾念月引到了朱夫人的院子裏去。


    明明已經入春了,朱夫人的門口仍舊懸著厚重的棉布來擋風。


    丫鬟捲起簾子, 請了鍾念月進門,口中一邊道:「鍾姑娘到了。」


    鍾念月一進門便聞見了濃重的藥味兒, 因為密不透風的緣故,還有些類似於腐朽的木頭的氣息散在空中。


    裏頭點著燈, 燈下少女倚坐著床沿,聞聲當即扭過了頭:「你怎麽來了?」


    「來瞧瞧你。」鍾念月低聲道。


    朱家夫人自打春獵歸京後,身子方才好了兩日,便突地急轉直下。朱家的下人還記著春獵時,陛下施恩派了個太醫隨行,而那應當是看在鍾家姑娘的臉麵上方才有的……


    於是朱家下人這才鬥膽傳了消息到鍾府上。


    朱幼怡生得一張圓臉,杏眼。


    這會兒轉過頭來, 兩頰卻是瘦得微微凹了進去,容顏憔悴。


    鍾念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朱夫人緊緊合著眼,似是連意識都不大清醒了。


    朱夫人是最重規矩的人,若是尋常時候見她來了,就算是再有不適,也該要撐著坐起身來,與她說上兩句話。


    鍾念月心下輕輕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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