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大哥自然就是大皇子了。


    為何要分作兩路,倒也不難推斷出來。


    想必是去的次數多了,當地的官員便長了記性,一見皇城的隊伍,便要鼓動底下人大耗金銀、粉飾太平,以迎接陛下的到來。


    一來二去,又豈能體察到真實的民情?反倒還勞民傷財。


    祁瀚自然更想擔任大皇子的角色。


    他道:「若是走那條路,表妹也可少吃些苦。」


    說是如此說。


    其實京城離著清水縣倒也不遠,他們行得慢一些,於天黑時,也抵達了清水縣的城門外。


    鍾念月拿了祁瀚的披風,要了他的腰枕,幾個一併墊得軟軟的,還把他手爐也全摸走了,自個兒摟在懷裏,美滋滋睡了一覺。


    再睜眼,這不就到了麽?


    祁瀚已經下馬車了。


    隻一個小太監守在馬車邊,見她醒來,忙道:「眼下太子正忙著安置呢,姑娘在馬車裏多等一等。」


    他們入住了郊外的莊子。


    這莊子乍然來了這樣多的人,一時忙得不可開交。


    鍾念月剛睡醒,總覺得有些涼。


    那些手爐此時也不頂用了。


    她甕聲甕氣問:「外頭火生起來了麽?」


    小太監道:「生起來了,才生了一堆起來。」


    鍾念月便卷了簾子,裹得密不透風的往下走。


    小太監張張嘴:「姑娘去哪裏?」


    鍾念月:「烤火去呀。」


    小太監話還沒說完,忙追了上去。


    哎呀,他們這一行人中還有陛下呢。陛下最為貴重,自然生火都先生在陛下那處了,這鍾姑娘又如何去烤火呢?何不再等一等?


    鍾念月循著火光便走近了。


    她先瞧見了立在那裏的孟公公,其次才是坐在那裏的晉朔帝。


    晉朔帝換了一身常服,白色衣裳,外麵披著同色的帶毛披風。他的眉眼沾染了些許的雪粒子,看著更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物,貴氣優雅自不必提。


    她瞧見晉朔帝的時候,晉朔帝也瞧見了她。


    一旁的人正要怒斥這小姑娘不懂事,怎麽敢直直往這裏湊。


    鍾念月脆生生道:「凍死了,我能烤火麽?」


    其實這裏不止生起了火,還有兩個爐子。


    一個爐子上煮的水,一個爐子上煮的肉羹。


    鍾念月也沒去看祁瀚去哪兒了。


    祁瀚身為太子,想必正四下忙著安置各項事務,若是安置不好,肯定要吃他爹的掛落了。


    鍾念月搓搓手,湊到火光前。


    與孟公公挨在了一處。


    孟公公先是一驚訝,鍾姑娘怎麽也來了?然後他禁不住一笑。


    是該怕冷的。


    鍾姑娘連累都怕呢。


    此時旁邊伺候的人正盛起一碗肉粥,遞給晉朔帝。


    晉朔帝掀了掀眼皮:「先給她罷。」


    旁人一愣,心說這個「她」是誰?


    孟公公心思玲瓏,忙接過來,塞到鍾念月掌中,笑道:「咱們這裏,倒是姑娘年紀最小了,姑娘先吃罷。」


    祁瀚忙了許久,鞋襪都被浸濕了,風一吹,就禁不住要打抖。


    實在冷得很。


    早知如此,便不該帶表妹來了。


    祁瀚心道。


    也不知她這會兒多麽難受……


    祁瀚想著便回頭去馬車找人。


    馬車裏早已空了。


    等接連跨過幾道門檻,一望去,卻見他那表妹,大膽地與他父皇湊作一處取暖,還拿了他父皇的碗,正吃著粥呢,好不快活。


    第12章 同屋(二更)


    鍾念月吃了兩口,抬起頭來問:「有木頭做的麽?」「這碗太沉了。」


    祁瀚:「……」


    祁瀚一步上前,低聲道:「表妹,不得無禮。」


    孟公公笑道:「哪有什麽無禮不無禮呢公子?」


    祁瀚這才想起來,他們之所以拆作兩路走,不正是為了不露身份嗎?


    眼下這莊子裏,哪裏還有什麽皇帝、太子呢?


    於是祁瀚閉上了嘴,猶豫片刻,便也挨著鍾念月坐了下來。


    生怕一會兒鍾念月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誰曉得鍾念月突然一扭頭,盯著他,似是突發奇想道:「不如表哥為我托著碗吧?」


    祁瀚一愣。


    此時莊子上的人正往這邊拖著柴火,聞聲笑道:「這做哥哥的,大都如此。」


    祁瀚原本拉不下麵子。


    這般行徑豈不是如太監下人一般?實在有損他太子的臉麵。


    何況還是在父皇跟前。


    祁瀚猶豫片刻,托住了那碗。


    晉朔帝身旁跟著的也不止一個孟公公,還有位武英殿大學士,人稱一聲錢昌錢大人。


    錢昌看著祁瀚,出聲問:「倒是辛苦公子了,公子可將前頭的事務都處置好了?」


    祁瀚被這樣一問,頓住了。


    晉朔帝寬袖鶴氅,頗有幾分魏晉時文士的味道,但他抬起頭來,隻淡淡說了句:「先去吧。」


    實在無情得很。


    祁瀚便也不敢再留了,隻匆匆換了雙鞋,便又忙去了。


    錢昌不識得鍾念月是哪家姑娘,見孟公公與她說起話來分外自然,還隻當是什麽王公家的女兒。


    錢昌出聲道:「我那處有個木碗,是我那夫人特地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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