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用完早膳,錢嬤嬤已經急得不行了,忙問:「姑娘,我叫他們備馬車去?」


    鍾念月點了下頭,卻是先出聲問了:「我父親和兄長,已經都出府了?」


    香桃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是呢。老爺一早便應卯去了,大公子這會兒應當也在太學了。」


    橫豎全家上下,就鍾念月最懶。


    但她是絲毫不見臉紅的。


    鍾念月慢條斯理擦了手,還是由錢嬤嬤和香桃跟在身側,一併出了府。


    古時候的娛樂對鍾念月來說,實在是乏善可陳。從鍾府到皇宮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她幹脆就靠著又打了個盹兒。


    香桃叫醒她的時候,她正夢見自己穿回去了呢。


    「姑娘,到了。」香桃低聲道。


    錢嬤嬤也跟著出聲:「咱們得下去走了。」


    這會兒外頭響起了聲音:「表姑娘,奴婢已經在這裏恭候許久了。」


    那話音落下,簾子被人從外頭捲起來,一張四十來歲正顯精幹的麵容出現在了眼前。


    鍾念月的腦海中很快浮現了與之對應的名字。


    這是在惠妃跟前常伺候的宮女,人稱一聲「蘭姑姑」。


    蘭姑姑請她下了車,見了她先是一愣。


    有些日子不見,這鍾家姑娘倒好像氣色更好了?來到皇宮,也不見臉色發白了。


    蘭姑姑揚起笑容,給一旁的守衛出示了惠妃宮中的宮牌,這才領著她們往裏走。


    鍾念月抬眸一望——


    四下寬廣。


    這得走上多久啊?


    換她,她也不愛進宮。


    鍾念月穿越前就沒吃過什麽苦,她家世不錯,父母恩愛,長輩也很寵她。


    她倒也不想委屈自己,當下便出聲問:「蘭姑姑,有轎子麽?」


    原身入宮的時候少,每回入宮,再有什麽脾氣也都老老實實壓下去了,如鵪鶉一般,自然也不會嫌這路累腿。


    蘭姑姑一頓。


    這到了皇宮門前,任是再大的官兒,出身再好的貴女,也得下馬的下馬,下轎的下轎。


    宮中隻有皇帝、太後和執掌鳳印、禦六宮的娘娘,才能賞得了轎子。


    這巧不巧……


    上月還是惠妃管後宮事務,這月便輪到敬妃了。


    蘭姑姑委婉地道:「哪裏好去攪擾敬妃娘娘呢?」


    鍾念月嬌聲道:「我這兩日身子不大舒坦,走不動的。」


    蘭姑姑從來沒見過這鍾家姑娘這麽難纏的時候。


    誰都曉得她傾心太子,在惠妃這個姨母麵前,一向都是扮乖做大方的。


    蘭姑姑咬咬牙,道:「那姑娘等一等,奴婢派個小太監去向敬妃娘娘請個賞。」


    「何苦這樣麻煩?」鍾念月盯著她,「你背我罷。」


    蘭姑姑聞聲,頓時有些氣血上湧,臉上的不可置信之色幾乎藏不住。


    她在惠妃麵前得臉,莫說別的,隻說那些份位低的妃嬪,都還要衝她賣好呢。


    這鍾家姑娘為了向太子示好,為了與姨母更親近,也沒少巴結她。今個兒鍾家姑娘怎麽敢這樣同她說話了?


    「快些。」鍾念月道,「莫讓姨母久等了。」


    這話一出,蘭姑姑倒擔不起這個久等之責了,隻好憋悶地在她跟前躬下了腰。


    鍾念月一拎裙擺,趴了上去:「走罷。」


    錢嬤嬤心中暗暗叫了聲「老天」。


    姑娘近日的脾性,怎麽好像狂放了許多?


    鍾念月到底年紀還不大,算不得如何沉。但蘭姑姑背著她走上一段路,也已經夠要命的了。


    大冬天的,蘭姑姑竟是出了一腦門兒的汗。


    一旁的小太監都看傻了。


    還沒人敢這樣使喚蘭姑姑呢!


    就算是惠妃娘娘都對她愛惜得緊。


    從皇宮門口到惠妃宮裏,那距離還當真不短。


    得虧尋了個人背她。


    鍾念月心道。


    蘭姑姑走著走著,卻是突然停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姑娘……且等一等。」


    「嗯?」鍾念月將兜帽往下扯了扯。


    這會兒太陽高照,日光灑下來,好似為那紅牆綠瓦都披上了一層金光。


    而這倒並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那遠處最紮眼的,是一行緩緩走過的人。


    錢嬤嬤與香桃望了一眼,就匆匆埋了下頭,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


    那是龍輦。


    蘭姑姑心中積蓄著不快,便想著要瞧鍾念月瑟瑟發抖的樣子。


    她艱難地扭了扭脖子,抬眼一覷,卻見鍾念月神色不變,正望著那遠處,津津有味著呢。


    蘭姑姑:「姑娘,那是陛下的行輦,還是莫要胡亂看了。」


    鍾念月:「哦。」


    應聲應得相當敷衍。


    這四下寬闊,除卻守衛和三兩宮人,隻龍輦一行和他們格外顯眼。


    蘭姑姑避讓的時候,那廂也一眼瞧見了他們。


    「哪家的小孩兒?倒是嬌蠻。」


    說話的是個頭戴金冠,身著玄色衣裳的年輕男人。


    他倚坐在龍輦之上,發如鴉色,眉如墨描,鼻樑高挺而唇微薄,生得竟是極為俊美,仿佛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他模樣尊貴,周身並無淩厲冷銳之氣,但一垂眸,一扶手,自有不怒自威,讓人覺得在他跟前大聲點說話都要本能地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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