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茶盞砸了過來。


    “出去!”嘶啞的怒吼聲伴隨而來。


    “大哥,是我。”容源佑躲在門板後,露出去一雙眼睛。


    “我能進去嗎?大哥。”


    容嶼白渾身顫抖,用被子緊緊捂住自己,整個人都充斥著絕望和恐慌。


    “不……不許進來,滾出去!”


    “大哥,你能連著說……”容源佑數了下手指頭,跳進屋內,驚喜不已,“你能連著說七個字了。”


    “滾!”容嶼白仿佛陷入了癲狂。


    “好,我……我明日再來看你。”容源佑第一次見大哥這個樣子,有些害怕。


    從有記憶起,大哥都是溫潤如玉,謙和有禮的。


    即便在學堂被人罵傻子,他也沒有發過火。


    容源佑不知道為什麽,隻有等他好點了再問。


    ……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就往大哥處跑。


    “大哥,我來了。”


    “嘭”的一聲將門推開。


    小胖子從來不知道敲門。


    有一次推開爹娘的門,被衣冠不整的老爹領出去打了一頓。


    但還是沒長記性。


    容嶼白從床上坐起,麵上有些蒼白,“小弟……學……”


    “大哥你怎麽還不起床啊?要上學堂了。”


    容源佑想起昨晚的大哥,不敢造次,站在外間不敢進去。


    “大哥你還生氣嗎?”


    “咳咳咳……”容嶼白掩唇咳嗽了一會子。


    “大哥你病了嗎?”容源佑小心走到床前,抬手放到容嶼白的額頭上。


    “有些燙手。大哥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學堂……”容嶼白拿下小胖手,往外推了推。


    “大哥生病了,我要照顧大哥,今天就不去學堂了。”


    小胖子不想上學。


    非常不想。


    宮裏那群人總是笑話他和大哥。


    不喜歡他們。


    “不行。”容嶼白喊來小廝,“小山……送走。”


    容嶼白哪能不明白,他的弟弟每天都絞盡腦汁要怎麽逃學。


    若是把這精力用在學習上,這會兒也該能背下三字經了。


    大哥堅持,小胖子隻能聽話。


    “那我下學後再來看你……”


    容源佑委屈巴巴的轉身。


    娘都沒大哥嚴厲。


    大家不是說,大哥的智力不如自己嘛,怎麽他這麽喜歡念書,哪有小孩子喜歡念書的。


    一定是在騙他,大哥一點都不笨。


    ……


    下午從學堂回來,容源佑先去主院將妹妹要了過來。


    帶著她來到浮雲院,和大哥一起用晚膳。


    “大哥,我和妹妹來跟你一起吃飯來了。”


    七月的天氣有些悶熱,容嶼白便在院子的涼亭裏看書。


    聽到弟弟妹妹過來,放下書,推動輪椅轉過來。


    他這麽安靜的坐著,不說話,唇角微微勾起,就是天底下最溫和的少年。


    容朝夕有一瞬的呆滯,大哥什麽時候這麽好看了。


    “來…吃飯……”容嶼白朝兩人招招手。


    聲音清泠悅耳,就是說話一頓一頓的,破壞了美感。


    若是恢複正常的話,一言一行皆會撥動人心弦。


    當坐上桌前的高椅的時候,容朝夕後悔跟二哥出來了。


    別人是來吃飯的,她是來看飯的。


    原以為不和娘親一起就有機會吃到肉。


    但是鳴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手隻要放上桌,就會被拿下去。


    一點機會都不給。


    鳴夏:為了控製小小姐偷肉吃,她可是跟門口的大黃練習了好久。


    容朝夕看向是時不時瞟兩眼自己的大哥。


    大哥傻傻的,看到自己這麽可憐,應該會給點肉吃吧。


    【大哥,我要吃右,要吃右……】


    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的容嶼白渾身不自在。


    耳邊傳來她念經般的“要吃肉”,容嶼白的筷子不自覺地慢慢伸向對麵的小家夥。


    “大公子。”鳴夏的聲音殘酷的響起,“小小姐還不能吃肉。”


    容嶼白立刻把筷子上的肉片放到旁邊弟弟碗裏。


    容朝夕的小嘴一癟,下巴擱在桌子上,幽怨地盯著吃的滿口流油的人。


    二哥說偷偷給她吃肉,她才答應過來的。


    結果他隻知道自己吃。


    容源佑百忙之中瞥眼看了妹妹一眼,嚇得轉過頭去。


    不敢看不敢看,妹妹的眼睛在噴火。


    他也沒想到鳴夏姐姐要跟過來啊。


    吃完飯,鳴夏總算回去了。


    三兄妹一起在滿地月光的院子裏乘涼。


    容嶼白抱著妹妹坐在輪椅上。


    容源佑則在一旁趕課業。


    早知道今天有課後作業,打死他也要在家照顧生病的大哥。


    容朝夕無聊的玩容嶼白的手指。


    【書有什麽好看的,好想去挖靈蟲。】


    【鳳凰樹下麵好像有,明天去挖來吃……】


    “不能……吃蟲……妹妹。”容嶼白輕輕揉了下小家夥的腦袋。


    怎麽她的腦子裏整天想著吃蟲子呀。


    蟲子是小鳥吃的。


    想到蟲子,小家夥牙齒……


    哦!她還沒有牙齒。


    牙齦肉就癢癢,抓起容嶼白的大手就往嘴裏塞。


    【沒肉肉,二哥的手指頭肉多,一定很好次,下次吃他的。】


    容源佑寫字的手抖了一下。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猛地吸了口氣將肚子吸了回去。


    他瘦了,現在不是小豬了。


    小家夥咬手指咬的正起勁。


    突的……


    容嶼白的身子顫了顫,整個人都僵住了。


    “小山…小山……”他大喊小廝,聲音中滿是恐懼和慌張。


    小山連忙從屋裏跑出來,“大公子我來了……”


    “快……快……走……”


    看到大公子驚恐的樣子,小山瞬間明白,忙過去把容朝夕抱給容源佑,然後馬不停蹄地推著輪椅進屋。


    兩個小家夥盯著緊閉的房門,不明所以。


    半晌後,小山滿頭大汗的從屋裏出來。


    “二公子,小小姐,大公子叫你們回去。他累了,要休息。”


    “大哥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剛才大哥的樣子和昨晚好像,容源佑抱著妹妹在門口不敢進。


    小山往屋裏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想說又不敢說。


    忽的——


    屋裏傳來啜泣聲。


    容源佑更擔憂了,大哥哭了,以前走不了路,大哥都沒哭過。


    “小山,大哥到底怎麽了?”容源佑少有的嚴肅起來,“你是不是欺負大哥了?”


    他麵色陰沉的可怕,眼神也變的凶狠,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大哥。


    抬起一腳重重踹在小山的小腿上。


    小山痛得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喊疼,磕頭求饒。


    “小公子息怒,奴才沒有欺負大公子,是大公子身體出現了問題……”


    ……


    兩年多前,容嶼白剛癱瘓的時候,完全無法行動,說話比現在還吃力,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說出一個字來。


    那段時間,整個家都被蒙上一層陰霾。


    秦氏整日以淚洗麵,最後病倒。


    容百川也是一副頹唐,既要照顧家裏,還要四處為容嶼白求醫。


    那個時候的容源佑也是最調皮的時候,家中沒人管他,幾乎日日逃學打架。


    有一次被容百川抓到,差點被打的半死,還是容絮青護住了他。


    但他不愛學習,就算整日坐在課堂上也一個字都學不進去。


    某一天,他又逃學回來,害怕被父親打,便躲在浮雲院裏。


    容嶼白那段時間將自己鎖在院子裏,誰也不見,也不出門。


    所以浮雲院是侯府最安全的地方。


    哪知……


    讓他看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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