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生那孩子我看過,不說別的,光就這模樣注定起不了什麽大風大浪。我頂多好吃好穿地供著她就是了,王府還能少了她用度不成嗎?”自古男人好色,寧氏和韓氏都是萬裏挑一的美人,又為王爺生下了兒子,在王爺心中的地位難免高出許多。可張慧生的樣貌,放在其他處也是出挑的,可進了王府就會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王妃這般想著,還看了看林七許寡淡的麵容一眼。


    明明弟弟生得龍章鳳姿、俊秀舒朗,怎麽一母同胞的姐姐長得如此平凡。


    好在也隻是平凡了些,林氏的內涵和氣質都很出眾。


    還有那彎彎繞繞的心思,有時謝儷也想不通林氏心底到底在想什麽。


    林七許靜靜附和道:“是王妃有容人的雅量。僅管世道將賢惠標榜為女子最好的美德,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幾人,大多人不過口上拜拜,王妃倒是難得的有心人。”


    這話一時聽不出是褒是貶,王妃也懶得和林氏打嘴炮,含笑道:“過獎了。”


    林七許倚在車廂壁上,聞著淡雅的熏香,一路平平淡淡地回了王府。沉香榭一如既往地靜謐,恍若無人之境,隻餘幾株梨樹兀自開花。


    燕竹此時總算鬆了口氣,道:“真是沒想到太妃的心思居然……”


    “這怎麽會是太妃的想法,隻是陳氏伴太妃多年,難得有所請求,太妃不忍拂了她的死前遺願。”看著陳氏的緊迫樣,怕真是時日無多了。


    “遺願?”燕竹大驚小怪道。


    “嚷嚷什麽。”林七許皺眉輕斥道。


    燕竹小聲道:“奴婢就是很不明白,僅管張家的庶女不能嫁得很好。但總比一輩子當妾室強吧。”尤其當自己已經是庶出的以後。


    林七許淡淡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了,陳氏覺得這條路適合她的女兒走,為她鋪好了一切,就看張慧生爭不爭氣,走不走得下來了。”


    “明年又要選秀了呀。”


    “嗯,咱們王府也就多一人罷了。不過你記住,這件事還未確定下來。千萬莫隨意與人說起。能忘了就忘了吧。”林七許謹慎囑咐道,燕竹的嘴巴相對而言還是嚴實緊密的。


    燕竹連連保證:“奴婢明白的。”


    “哎呀——”林七許突然出聲道。


    燕竹很少見主子神色變幻,連忙關心:“怎麽了?”


    “近來精神不好。老是忘事。原本還想去親菱宮中走一趟的,結果見完惠和長公主就又忘記了。”林七許苦惱地揉了揉腦門,記起房裏寫好給林舒窈的回信,更加頭痛了。


    燕竹思路在另外一個地方。關心道:“要不要請個太醫來瞧瞧,您近來身體似乎格外不好。”


    “很明顯嗎?”林七許反問道。由燕竹扶著在炕上坐下了。


    “奴婢看著您精神的確不大好,記性也沒以往好了。”燕竹實話實說著,心疼地瞄了瞄眼主子瘦弱的身軀和突出的鎖骨,歎道。“您太瘦了,對身體不好。”


    林七許對這副皮囊僅管沒那麽在乎,但總歸要生活不能使勁地糟蹋它。她溫和地笑道:“依你都依你,你去請個大夫來吧。”不必叫太醫那麽隆重。隨便叫個人來把把脈就好。


    燕竹明白主子是不想驚動太多人,以免旁人以為她生了什麽大病,立刻讓桃花匆匆去了。


    ******


    然而,沉香榭請大夫這件事終究還是像風一樣地傳遍了後院。


    關鍵是桃花這孩子太不會說話了,即便被冷落了一段時間,可做事說話的風格照舊沒變,沒心眼地總讓林七許懷疑這是不是王妃派來的間諜。


    王妃才坐下沒多久,看了看感冒的閨女,隻是榮憲素來愛調皮,錯過了進宮的機會,一直撅著嘴不開心,她又耐心地哄了許久,直到喝了藥睡下才匆匆離開。


    “要找大夫?”王妃聞言立刻抬眉。


    蔡嬤嬤老著一張臉,道:“是呢,按理說不應該找太醫嗎?”不過找太醫要來正院請牌,大概是不想太小題大做吧。


    王妃仔細回想了一下林氏的氣色和神態,看著和從前一樣差不多呀,都是弱不禁風、清清瘦瘦的,沒什麽大變化。


    “是誰去請的?”


    “桃花。所以才會弄得大家都知道了。”論起來桃花還是蔡嬤嬤挑進正院的,沒想到兜兜轉轉地進了沉香榭。


    王妃思索稍許,眼神稍沉,問道:“是不是有了?”


    蔡嬤嬤皺眉道:“老奴也打聽過,不過林側妃的月信一向不準,自小產後身體不太好,時不時在喝藥,也沒聽說特意求子,但這個月的確還沒來。要不要請個太醫?”


    王妃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萬一王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不給林氏請太醫呢。你趕緊拿我的對牌去吧。”


    “好。”蔡嬤嬤老當益壯,走起路來還是一陣風,沒出正院的門就碰上了處理完政事歸來的攝政王。


    “王爺好。”


    攝政王隨口問:“這是去哪兒?”


    蔡嬤嬤答道:“去給林側妃請太醫,她似乎有點不舒服。”實話得說,不過蔡嬤嬤還是膽戰心驚的,生怕要進正院的王爺直接轉去沉香榭了。


    攝政王的目光果然頓了頓,連腳步都緩了許多。


    “既然不舒服,怎麽還進宮?”


    “是回來後請的,或許不小心吹了風有些不好。”


    攝政王知道林七許身體一向虛弱,沒多說什麽,就放行讓蔡嬤嬤去請太醫了,然後自己跨入了正院,決定過會去看看林氏。


    王妃透過紗窗便瞧見蔡嬤嬤和王爺撞上了,等請安完便主動說起了林氏的‘病’。


    僅管她自己都糊裏糊塗的。


    “林妹妹看著實在瘦弱了些,估計是想要太醫開些進補的藥。”


    林七許做人一貫低調。除非病得厲害很少主動叫大夫,這也是王妃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自她小產後,在王妃的印象中林氏是沒有喚過大夫看病的。


    “嗯,這樣也好。”攝政王是半分沒往林七許懷孕的事上想,平日多去她那兒,不過也是稍有愧疚,沒指望她能生下個一男半女。


    王妃見王爺沒死命地追問林氏的事。心下舒坦不少。


    她開始絮絮說起今天進宮的相關事宜。包括太妃的身體健康還有惠和皇姐的平素日常。直到這些瑣事說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始進入正題。


    事前王妃學著太妃的樣子說起了陳氏以往的事。


    萬萬沒想到不但太妃對陳氏感念頗深,連攝政王都記得這個宮女。


    “喔。她也來了?”


    “是的,而且帶著女兒一起進宮來給太妃請安的。王爺以往見過?”


    攝政王說起陳氏,連帶著唇角都有了些笑意,“若記得不錯。小時候便是秋水帶的我,她走那會。還難過了很久。”年幼時分,陳氏給他做過不少針線,幾乎所有的裏衣裏褲,鞋襪被褥都是陳氏做的。攝政王和她很親。


    王妃這下連心肝都在疼。


    太妃這是給她安排了一個什麽人進府呀。


    陳氏對攝政王的影響力那麽大?!


    “她過得如何?”攝政王沒注意到王妃變幻莫測的臉色,輕快問道。


    王妃決定實話實說,慢慢道:“臣妾看她的氣色不太好。明顯是強撐出來的,倒是她的女兒花樣年華。生得很不錯。”


    張府的主母是個什麽性子,攝政王是清楚的。


    他輕歎道:“早知道,應該多邀她過府來坐坐的,省得在張府過得不好。”


    王妃牙酸得不行,卻還得一派賢惠道:“不妨臣妾過幾日邀她來說說話?”本來還擔心王爺會對此事有所排斥,如今看來完全是她一廂情願。


    張慧生即便不是國色天香的絕色,但總是模樣標致的黃花大閨女,看在陳氏昔日對王爺的份上,王爺想來會多有垂憐。


    “算了,既是你說她身體欠佳,年節時多送些補品吧。”論起對陳氏的感情,攝政王尚且是比不上太妃的,那麽陳氏在太妃處走動,該有的待遇總會有。


    “好。”王妃鼓了鼓氣,預備開始說正事了。


    “今天我瞧見了陳氏的女兒慧生,模樣生得巧,性子也很惹人疼,不過……”王妃特意透露了張慧生的閨名。


    按照大周風俗,女子未出嫁前閨名是不能透露給外人知道的。隻有出嫁後,或許也僅僅是夫婿能夠知曉。


    顯然攝政王的注意力被牽引到了這個不過上,沒在乎其他細枝末節。


    “你說。”看著正妻的神色,顯然是一件挺棘手的事,攝政王不由得神色稍稍肅穆了些。


    王妃溫和道:“慧生她今年十六,來年十七,奈何親事遲遲沒有定下,王爺您也應該有所耳聞吧,張府的主母自己不像話,嫁出去的兩位庶出姑娘也沒有好評,以至於張府其他的姑娘都不太找婆家。”尤其其他的姑娘都是清一色的庶出。


    張府庶女之多,在京城裏也是有名的。


    “婚事很難辦?”這確實挺嚴重的,高不成低不就。


    “關鍵還是陳氏愈發一日不如一日,不放心女兒在她去後被嫡母隨便嫁了,而且以後沒有依仗。”這才是重中之重,陳氏自己是做妾的,不會多希望女兒走上一條和她一樣的老路,但顯然現階段進王府是上策。


    王妃看攝政王臉色越發差勁,努力溫和了語氣:“王爺您想,慧生她沒有同胞兄弟,也沒有顯赫的外家撐腰,換句話說日後嫁去了別家,就是任人宰割的小媳婦。陳氏她放心不下,生怕慧生被人欺負了去,所以近來在婚事上操碎了心。”


    至於張慧生的爹,王妃不予置評。


    “求到了你頭上?”攝政王果然心思縝密,一眼看穿關鍵。


    本以為是正妻覺得為難,拿不準要他來一起參謀著,以防日後被太妃和陳氏一塊埋怨。


    “正是。”王妃鄭重地點頭。鼓起了所有勇氣道,“王爺您想,陳氏想為女兒求個庇護之所,希望太妃能夠顧忌得到,那麽還有什麽比王府更好的了,直接嫁給王爺您作妃子,將來若生下個一男半女。再加上太妃和您的垂憐。基本一生不愁。”


    此言一出,連攝政王都忍不住潑了茶水。


    阿蕪眼明手快地過來處理。


    好吧,誰都承認這個消息很難消化。王妃知道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可後來想想覺得確實有它的道理,王爺一時難以接受是正常的。


    平白無故地被塞了個妾室,王妃覺得她必須在王爺樹立起更加賢惠的形象。溫婉道:“母妃已經和臣妾說過了,那小姑娘看著很乖順。應該是個好相處的。哪怕是顧念到陳氏對您的恩情,臣妾也會好好待她的。”


    從某種角度來講,攝政王不見得會很高興地接納。


    感念歸感念,被人挾恩求報。是誰都不會好受的。


    陳氏等於是用她的一條命和過往所有的恩情來為女兒換這條不容易走的路。


    攝政王麵色陰晴不定了會兒,眼是一汪濃重的墨色。與之幾乎朝夕相處的王妃明白王爺這是不開心的樣子。


    可這事基本是太妃定的,為人兒媳王妃一向沒有頂嘴的習慣。


    就看攝政王願不願意孝順了。


    果然。攝政王問:“是母妃親口說的?”


    “是,是母妃親口和臣妾說的。”王妃再次肯定了。


    攝政王多年風浪經過。此刻也鎮靜下來了,抽絲剝繭地分析整件事,也算是合情合理的,太妃想庇護失怙的慧生,確實沒什麽比嫁給自己的兒子更放心了。


    況且要他納一個妾室,又不是逼他怎樣。


    想起母妃一生辛苦,老來卻無欲無求,偶爾提了個不過分的要求,攝政王實在沒有拒絕的立場和理由。


    “難為你了。”攝政王沉默良久才捏了捏王妃的手。


    而王妃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不管張慧生如此乖巧惹人疼,跟她分享丈夫是不爭的事實。


    好在她也習慣了,平淡又溫柔地一笑:“都是臣妾的本分,哪怕沒有她,明年的選秀也會有不少佳麗送進王府呢。”


    “明年又要選秀了?”


    “是呢,王爺是不是還想挑幾位才貌俱佳的妹妹進來呢?”王妃的口吻一改往日的端穩和大氣,打趣地笑道。


    攝政王揉了揉眉,隻道:“這後院夠熱鬧了,沒必要再添人。當年為了子嗣一事,你在人前人後受了不少委屈,本王是知道的,但是祖宗家法,誰都違背不得。如今你也有兒子了,選秀一事本王會去和內務府說,除了那位張小姐,其他人都算了。”


    其實,張慧生的存在也幫了王妃不少忙。


    王爺會以為她是在太妃的要求下答應了此事,難得過程中受了點委屈,願意放棄其他的女人,王妃心裏美滋滋地,麵上倒不顯:“王爺不必玩笑了,等明年選秀,保不準王爺看花眼。”


    “還看什麽呐,近來朝政事忙,皇上他對不少政務不清楚,本王都陪著他熟悉起來,怕是到明年都沒能有什麽空閑。選秀這種事,還是交給九五之尊的皇上承擔吧,本王和你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攝政王平素淡然,話也不多,都是王妃伴在身側說說笑笑的,今兒破天荒地講了這段話。


    王妃掩飾下嘴唇的笑意,道:“好,王爺可不許反悔。”


    “這有何難。”攝政王應得很爽快,他納妾又不是好色花心,隻是子嗣上不容有失,王妃身子弱生不下兒子,可王府需要子嗣,他必須有兒子。


    王妃同樣點頭道:“您放心,慧生那邊臣妾會多照應著,府中的位份兩個側妃都滿了,慧生進府就是庶妃,一應禮數和儀式,臣妾都會備好的,隻等來年慧生去走個過場了。”


    這種事作為正室,王妃已經做得十分熟練了。


    “恭喜王爺喜得佳人。”


    攝政王麵對王妃恭賀淡淡一笑:“有你就夠了,旁人都差不多。”


    看王爺對慧生沒有十分上心,王妃的一顆心就穩穩地落回了胸腔裏,陳氏想來沒多少日子好活了。而且經過此事,王爺對她的感念會減少很多,以後要再出什麽事估計作用不大。


    隻要這張慧生不是個頑固不靈、愛興風作浪的人,王妃都有決心將她調教好了,然後讓她安安靜靜地在後院生活著。


    至於子嗣,是要靠緣分的。


    王妃不預備那麽早就擔心這個,懷不懷得上還是兩說。


    作為子女雙全的正室。王妃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腰杆挺得這麽硬。


    “皇上時常讓王爺您過去?”對於自己的丈夫。王妃是抱以極大信心的。再說她的父親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長女守寡吧。


    攝政王並不十分不悅,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是呢。皇上悟性不錯,對政事的理解還算靈光。舉一能夠反三。”而且對他這個皇長兄十分客氣和謙讓,看向他的目光沒有很重的提防和戒備,有時還有一股溫暖的感情。


    這點讓攝政王心裏好受很多。


    “我父親可有說什麽嗎?”小皇帝既然漸漸親政,那麽攝政王的存在就可以慢慢消去了。王爺會怎麽樣呢。


    攝政王深深看了王妃一眼:“嶽父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對我多言,隻叫我放心做事。皇帝和先皇一樣,是個心軟的人。”


    心軟的人,往往不會有什麽大作為,但同樣地。不會幹出些心狠手辣的事。


    “臣妾別的也不求,隻要能和王爺在一起,守著孩子們長大就好。”王妃不管怎麽說。都有謝家撐腰,父親忠君愛國。皇帝想來沒有動他的打算,那麽自己就是安全的。


    提起孩子,攝政王顯然想到了生病的榮憲。


    “榮憲好好的怎麽了?”愛女從來活潑到不行,想起一副病懨懨躺在床上的樣子,攝政王就有點難以接受。


    王妃簡單地將事情始末複述了一遍,道:“那奴婢值了好幾天的夜,一時不當心臣妾也沒重罰,不過小懲大誡罷了。王爺可要去看看榮憲,她肯定高興壞了。”


    知道攝政王原本的打算是去看林氏,不過榮憲同樣病了需要父親的照顧,王妃一點都不覺得她是在利用孩子爭寵。


    然而,榮憲這孩子從來讓她大跌眼鏡。


    稍有風寒的她不但不好好休息,還在被窩裏塗塗畫畫的,被攝政王逮了個正著。旁邊的丫鬟嚇得連連賠罪,一口一個小祖宗地喊著。


    “王妃,奴婢們前一刻鍾才來看過,郡主的確是閉著眼睡覺的。”


    王妃還不了解女兒的脾性嗎,看榮憲一副睜著眼滴溜溜的模樣,就知道這鬼靈精不甘寂寞,嫌養病太無聊。


    “你們下去吧。”


    值班的丫鬟大大鬆了口氣。


    榮憲是萬萬沒料到不久前才來瞧過她的母親居然那麽快又殺回來了,並且帶來了更加厲害的父親大人,小小的孩子穿著雪白睡衣,縮在被子裏可憐兮兮地望著父母。


    “我就是小小地病了,母妃她小題大做,不許我這個不許我那個的,說是會加重病情。那我也沒出去玩呐,就在被子裏玩,裏麵很暖和的。”榮憲說什麽都是理直氣壯地,即便被王妃當場逮著,還有理有據地辯駁。


    王妃主要是被兒子嚇怕了,生怕女兒也天天靠著吃藥過活,但凡有個咳嗽,都要小廚房取煎上個冰糖雪梨給孩子喝。


    “你母妃擔心你呢。”攝政王坐在床邊,抱著熱乎乎的女兒,捏了你她的臉蛋,細細瞧了瞧氣色,果然是挺好的。


    榮憲最會看眼色,立刻地乖乖地伸出手去拉王妃的衣袖:“對不起嘛,母妃。我就在被窩裏玩玩,下午睡太多了,睡不著啦。”


    “好好好,什麽都是你最有理了。”人前事事厲害的王妃在女兒麵前,也不過一聲無奈的歎息,隻希望女兒的身體真的比兒子強才好。


    榮憲見這件事就如此輕鬆地揭過去了,笑嘻嘻地開始和父親說話。


    很多事如果沒有襯托,大約就不會這麽殘忍。


    這廂是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沉香榭的氣氛卻顯得有點凝重。


    王妃僅管去請了太醫,但德高望重的老太醫還未到,醫館裏的大夫已經拎著個藥箱慢吞吞地來了。


    “這是我們側妃。”燕竹客氣道。


    大夫年事頗高,顫顫巍巍地把手指搭上林七許的脈搏。


    屋子內靜悄悄地,林七許不開口,幾個丫鬟更是凝神屏息,大氣都不敢喘。


    大夫又端詳了林七許的麵容稍許,再換了個把脈。


    “敢問,側妃是否小產過?”


    聽著這口吻,憑林七許的直覺,大夫接下來的話不會很好聽。


    “是的。”


    大夫捋了捋稀稀疏疏的胡須:“您對自己的身體有幾分了解嗎?”


    “基本都知道了。我小時候身體虧損很大,長大了僅管很想調養,但奈何事發突然,一直沒能好好養身體。”林七許略通醫理,對自己的身體狀態是明白的。


    然而看大夫的臉色,她覺得可能她對身體的理解依舊低估了。


    大夫又靜默了半晌,搖搖頭不說話。


    “您有話就說吧。”


    問來問去就是不說,連燕竹都急了起來。


    “你們幾個出去吧,我和這位大夫單獨聊一下。”不管答案是什麽,她都不願讓他人知道。


    燕竹幾個再不心甘情願,可主子的話總得聽,便魚貫而出。


    林七許正視這位行醫多年的老大夫,溫和一笑:“您請說。”


    “這位夫人,您的身體恐壽數難長。”大夫給了這樣一個模糊又確切的消息。


    一切盡在不言中。


    “難長大概是多長呢?”林七許輕飄飄地問出了這句話。


    老大夫繼續言詞不清:“這得看後麵的情況了,您若是再這樣心思鬱結、思慮深重的話,即便吃再多的補藥,平素再如何注意養生,都沒用的。”


    換句話說,是心理問題?


    林七許淡淡然地道:“您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說來說去都是千篇一律的萬金油,我很有理由質疑你的水平,您走吧。”


    難道,她的身體真的殘破到了連大夫都不忍心說實話的地步嗎?


    老大夫竟然一言不發,深切地看了林七許一眼後,提著藥箱慢慢走了,那一眼飽含極深的惋惜和憐憫。


    林七許心煩意亂極了,吩咐道:“燕竹,拿十兩銀子給他。”


    燕竹沒弄清是什麽情況,但仍舊匆匆地去了。


    令林七許更加鬱鬱的是,大夫壓根不要這份診金,千推辭萬推辭地逃走了,那神情仿佛多要一兩錢就會有死神找上門。


    一向脾性最好的燕竹都忍不住地罵:“那大夫也太沒醫德了,拎著個藥箱跑得比誰都快。”仿佛她是什麽髒東西般。


    “王妃給我請了太醫?”林七許突然開口。


    “是的,算算時辰應該快到了,是常來王府診脈的王太醫,就是您上回……”本來想說就是您小產那時給您看病的,但燕竹下意識地就說不出口了,也不知在忌諱什麽。


    看來她得想個法子給大家一個交待。


    所有人大概都以為她是真的病了,或者還會猜測她是否有孕。但她對自己的身體了解,懷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正常來講,想做母親幹脆指望下輩子好了。


    如果王太醫給她把脈的說辭和那位大夫一樣的話,那麽她之後的日子確實得另外規劃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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