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腿這件事能有多嚴重呢?


    事實證明,並不是非得死人才能解決的。


    完好無損的林其琛吊兒郎當地邁進了攝政王府,和之前多少次一樣,他笑眯眯地打賞了側門的小廝一兩,說不出的悠哉和得意。


    作為男人,不用比其他男人好。


    隻需要比娶了自家心上人的那個慫貨強就可以了。


    按這點打分,林其琛對自己是滿意的。


    誌得意滿的林其琛連走路都顛顛地,然後正好碰上了去謝府打聽消息歸來的小廝。


    小廝名喚小多,是蔡嬤嬤的親侄子,平常在正院裏專幹些跑腿的活兒,出入王府和謝府就跟家常便飯似的。這種下人雖然權利微弱,但識人的眼光一流,隻一眼就意識到了眼前的富貴公子哥是誰。


    不怪林其琛打扮清貴,衣飾講究,讓人遠遠看著就顯露一身富貴高傲的氣息。到底這是攝政王府,其琛穿得太寒酸隻怕門房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他沒什麽,可連帶著姐姐也會受下人怠慢,這可是林其琛絕對受不得的大事。


    姐姐生活在王府內院,每日除了跟王爺王妃還有群妾室打交道,接觸地最多的不還是下人們。高門大院裏,妾室被奴才怠慢是常有的事,落魄起來尚且不如個管事婆子體麵,指不定吃穿用度克扣地多麽厲害,想想就不寒而栗。


    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在姐姐身上。


    小多認出了他,頭縮得更厲害了,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隻蝦米。乖乖呀,今兒京城的酒肆茶樓、官宦顯貴處,談及頻率最高的就是這位小哥了。不光他從前的事跡再次被翻出來談論,連林側妃的進府史也連連被炒冷飯。


    被打斷腿的可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爺,是手握重兵的靖安侯嫡長子。


    事兒莫非都解決了?


    看著林公子的神態儀容,怎麽這般光彩照人,精神煥發?


    小多默默嘀咕著,除了對林氏姐弟更高看一眼外。再無他想。


    “哎,瞅完了就想走,哪來這麽便宜的事。”林其琛早注意到了這眼神鬼祟的家夥,臉上表情一連三變。時而鬼哭狼嚎,時而略有羨慕。見他收回目光想溜走時,冷不丁地喊住了他,慢悠悠地晃到小多麵前。


    小多隻差沒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腳步自然地停了。


    “認得我?”林其琛發問。語氣聽不出是好是壞。


    小多點點頭:“識得。”


    “那你抖什麽,我又不是強盜,是堂堂正正從門外走進來的客人。看你這不爭氣的樣子,旁人還以為我對你做了多十惡不赦的事。”林其琛連連咋舌,渾然沒注意到側門又進來了一人。


    小多卻認得進來的是誰,恍若溺水的人揪住了一顆稻草,三步並作兩步,飛奔過去請安:“小多見過謝二少。”來人是謝府二公子謝倪之,過來與攝政王商討政務。


    林其琛同樣被轉移了注意力,目光集中在有過一麵之緣的謝倪之身上。


    謝倪之一襲銅色長衣。麵龐輪廓剛毅而棱角分明,身量挺拔,一看就不是文人氣派,他瞅了眼殷勤的小多,一看可了不得。


    小多素日裏也是常見的機靈小廝,怎麽今日眼裏都快滴下淚來了,委屈地不行。


    “謝二少好。”林其琛客氣地拱手。


    謝倪之對現在這個時辰見到他同樣感到意外,不過他涵養心思比小多深上幾萬倍,臉上是官場上萬年不變的微笑:“幸會。”


    林其琛瞥了眼小多,自顧自地做起戲來。歎道:“我自問儀表利落,相貌中上,可一個照麵,這小子就跟見了鬼似的瑟瑟發抖。弄得我好沒臉。”


    小多也算半個謝府下人,把王府的客人搞得下不了台,謝倪之多少得賠罪,順帶譏諷了幾句,不過言語上還算給情麵:“或許是林公子威嚴日重,到底是在禦前當差的人。怎麽是小多這種下人可以比擬的。”


    其實林其琛很想打探下謝儇的反應。隻是不好開口。再說謝二少和他不熟,約莫和隔了肚皮的謝儇關係也不熱絡,還是挑個好機會去和謝信之打聽打聽。


    要麽,直接夜探侯府?


    想法是迫切的,機會是現成的,奈何現實殘酷,逼得他無法作為。知道了又能如何?謝儇對楊映被打表示歡喜,等於贈他一場空歡喜,謝儇根本不愛楊映,卻沒有辦法嫁給他。


    謝儇對此表示悲傷,等於往他心頭上插一刀、


    難以兩全其美。


    真可惜。


    “林公子是來看姐姐的吧?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林其琛久久不曾答複,謝倪之也不以為意,他淡淡地出聲打斷了林其琛深刻的思考,然後帶著慶幸不已的小多向二門處走。


    回過神的林其琛瞄了瞄謝倪之去的方向,頗有些意外。本想著這廝也是來看姐姐的,沒成想是去前院找姐夫的。


    可謝倪之不是在五城兵馬司做事嗎?和重心偏向文官的攝政王有何交集?


    而且,按照之前的推論,他應該同樣是給小皇帝做事的?


    林其琛心底存著疑惑,步伐不免沉緩了些。


    他的直覺非常敏銳,謝倪之來尋攝政王探討的正是刀兵之事,而且是城外京畿大營和五城兵馬司換防演練的軍務。眾所周知,京城的兵力大致分為三塊,禁軍、五城兵馬司和城郊的京畿大營。禁軍三千,分為騰龍衛、驍騎衛和禦林軍,肩負皇宮值守、禦前保駕的職責。五城兵馬司雖人數較少,不過和九門提督一道負責京城尋常的巡防值夜、看守城門的任務。


    再其次,就數城郊駐紮的五萬京畿大營,其間細分為不同兵種和營。這五萬大軍除了日常操練演習,還會和五城兵馬司換防當差。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林其琛事後得知此時,除了感歎其過人本事外,更是皇帝口中親自承認了,原來謝倪之同樣是皇帝委以重任的心腹。


    敢情是個雙麵間諜呀——


    遊走在皇帝和攝政王這對親兄弟間,時不時地出賣下彼此,互通下情報,算是雙方溝通的友好橋梁。


    他真不知道是該同情身為人家姐夫的王爺,還是作為天下之主的皇帝。


    從一個側麵說明,這謝二少前途無量。


    等林其琛事無巨細、言辭爽朗和姐姐交代完畢,林七許同樣表示了訝異和理解。


    “皇帝選人的眼光不錯。這謝二少既是謝家子嗣,又與攝政王妃隔了一層,確是最好的人選無疑。”


    說得難聽些,將來縱使發生些不好的事,或者皇帝要他去做些不利攝政王的事,沒有了至親至純的血脈牽連,謝倪之會做得比誰都好。


    外人沒有他的出身優勢,可如謝信之一般的臣子,皇帝用得總歸心有疑惑。


    而且是消不去的疑惑嗬。


    “這麽說,皇帝也不會完全信任我了?”林其琛聯想到了自己,他的親姐姐可是攝政王的側妃,這還是他唯一的親人。


    林七許收起拾掇好的針線籃子,將彩線卷成一團,又從壁櫥中取出新納好的兩雙鞋,遞給了其琛。


    “或許比謝信之強那麽一丁兒點?其實,你幾次三番在皇帝跟前,在所有人跟前對我為妾表現出的不滿,這個時候等於給了皇帝一顆定心丸。”林七許剖析道。


    翻來覆去地將鞋子看了遍,身邊缺少女人打理的林其琛笑容滿滿。


    不過聽得這番話後,林其琛閉嘴不語了,他沒有辦法和姐姐討論妻妾的問題,太傷人。


    害人害己,他說不出口。


    “槐榆巷的宅子裏可有缺的什麽?”弟弟年紀不小,不過男人在日常起居這塊總是不夠細致周全,林七許是斷然不放心的,每次來都會細細地問。


    林其琛打著一萬次的馬虎眼:“姐,想多了。宅子裏一切都好,上回買了倆小丫鬟,手腳還算勤快。我還指著堂弟們上京來給我作伴呢,也給宅子添些人氣。”


    提及留在江淮的唯一朋友,林七許口吻不免感慨了些。


    “算來,許久不曾聯係了,不知大的考中舉人沒?”恩科加開,既是額外的機遇,何嚐不是種磨練。


    倆堂弟大的沉穩耐得住性子,幾年前已經是秀才了。小的太跳脫,靜不下心,讀來讀去還是個童生。


    “考不中,看我不收拾他倆?”林其琛笑著舉了舉拳頭。


    “致遠應當把握大些,至於明誌等他娶妻時中個秀才就不錯了。”林七許是萬萬不會想到,如今不但致遠是舉人,連明誌都把秀才考回了。


    江淮說起林氏一門的青年俊才,總會圍繞著林其琛和這對雙胞胎。自古以來,讀書人能考個秀才,已經是光宗耀祖的事了,如果接連考上舉人、進士,可謂是天降曲文星,全族都跟著沾光的大事。


    林家出了個林其琛不說,居然底下還有兩個會讀書的孩子,年紀輕輕就前途不可限量。


    “姐,要不我們去封信?”


    平日不說還好,一提便心裏怪癢癢的。


    不知道他們如今過得怎樣?


    “也成。”


    不等林其琛興奮地去研磨鋪紙,林七許就覺得今日的話題似乎跑偏了許多,連正事都沒說上幾句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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