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各地官員歸家過年,以備來年述職評優,六部走動最是頻繁。而朝政事務、人心人情也比往日更需謹慎,一分都鬆不得。且今年,是皇帝親政的第一年,所幸老天很給麵子,州縣府衙皆呈上捷報,除了些小打小鬧的饑荒,百姓安居樂業,沒有什麽需要皇帝祭天請罪的事。


    種種現象表明,今年能過個不錯的年了。


    攝政王這日下朝,如常般在王妃院子裏小坐,等逗弄玩了一雙兒女,便隨便說起了幾句朝政之事。


    “近來,禦史台彈劾林騎尉的帖子少了許多。我拐出宮門前,還見著林大人在尋兒子呢。”同樣作為父親,攝政王很能理解林言軒的心理狀態。


    唯一的寶貝兒子,還爭氣出息。縱然外頭有別的女人懷孕,但心底最愛重的肯定還是承歡膝下十餘年的長子。


    事關林氏一門,攝政王妃不好多說不是,隻委婉道:“昨兒,林騎尉頭遭登門拜訪,去了沉香榭看林妹妹。”


    攝政王失笑道:“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來呢。”


    “如果林側妃能勸勸她弟弟,肯定比外人說什麽都管用。畢竟,長姐如母麽。”


    “這我倒沒探過她的口風,隻是當初她弟弟出宗,為的可就不是她嗎?”


    攝政王妃揶揄道:“王爺現在怎麽這樣關心了?”


    “說起來,還是你父親的緣故。上回嶽父在隨國公府碰見了林氏,散朝後無意間和林大人說起了她,不料林大人的態度很…漠然,甚至帶著非常強烈的排斥,一個字都不願意提。”攝政王微微皺著眉頭,顯然對林言軒的心思有點摸不透。


    攝政王妃不免愕然:“去年的事,林大人莫非還耿耿於懷?”


    “或許吧。”


    “林妹妹如今也是王爺跟前的寵妃,出入宮廷就跟那家常便飯似的,且還有一層林騎尉的幹係。左思右想,林大人都不止如此…絕情,到底是親父女呐。”攝政王妃頗有條理地分析道,再說。林大人越重視名利,就更應該與這個女兒搞好關係。


    攝政王隱約想起了林氏不經意的一句話。


    他緩緩道來:“她說,因為是親父女,所以才更無法釋懷。而且,她對林大人的心結。與去年的事無關。”


    攝政王妃輕輕“喔”了聲。


    攝政王眼眸沉了沉,才道:“她說,是她自作自受,不怪別人。”


    好一句誅心之言!


    攝政王妃壓下了唇角的淺薄笑意,隻更加覺得林氏是個明白人了,不管當初選擇這條路有多麽無可奈何,有多麽逼不得已,自甘墮落地做下了那等事,怎能還奢求旁人多麽諒解她呢。


    就像人不管多窮,去偷去搶一樣是犯罪。


    錯事不能用可憐來原諒。


    該受到的懲罰必不可少。


    “隻是我父親近些年都不太和林大人走動了。倒是林妹妹勾起了父親往昔的一些回憶。”攝政王妃淡淡道,“看來,林妹妹和林大人相像的地方還是很多。”


    “不見得。”


    “嗯?”


    攝政王抿了口溫茶,道:“我看林大人的態度和表情,似乎對你父親頗為排斥。當然也許是因為不喜林氏,才會順帶著有點抗拒。因為嶽父說起林氏的口吻,透著一股很淡的欣賞之色,大概林大人不願聽到這些話吧。”


    這回連攝政王妃都起了好奇心,抿唇笑道:“不過就一盤棋,怎的父親還看出品性來了?”


    攝政王對林氏的感觀素來甚佳。即便現下冷落,也依舊處於普遍水準之上。他道:“下棋確實能看出很多,況且像由心生,林氏雖相貌平平。不過內有錦繡。難怪你父親隻匆匆見過一麵,卻有了印象。”


    攝政王妃起身添了一勺碎白的香沫,又親自喂了塊糕點給王爺,方啟齒一笑:“你們一個是我的父親,一個是我的丈夫,今天倒沒由來地誇起林氏的好來。也不怕我多心。”


    “自然不怕,本王也不過在你跟前說說。”


    丈夫的信重和敬愛從來是攝政王妃立足的最大資本,她滿足又溫婉地道:“臣妾明白的。上午太醫來給燕笑把過脈,說是一切都好,王爺不妨去瞧瞧?”


    說起燕笑,攝政王反而不如以往有興致,隻淡淡道:“她似乎心事很重,每次本王去瞧她都是看她強顏歡笑,實在不得勁。你多賞她些東西,吃食上不要怠慢了。”


    “王爺放心,人既然在正院,臣妾會好好照看的。”攝政王妃在維護自己的賢惠聲名上從來不遺餘力,她對燕笑的悶悶不樂亦有點惱火,隻是沒表露出什麽不滿,不過輕輕一歎,“多大的福氣,不但有了孩子懷相也好、想必過段時日就好了,等做了母親,天天顧著孩子,哪有什麽精力想其他的。”


    攝政王依舊沉吟不語,仿佛在思索著什麽。


    果然多年夫妻,謝儷一個轉瞬便猜到了王爺的心思,順嘴以一種非常舒服的口吻說了出來:“可能是旁人的閑言碎語聽得太多,燕笑難免想東想西。不妨臣妾去和她透個口風,等生下孩兒,晉為庶妃可好?”


    按製兩側妃四庶妃,側妃位子全滿了,韓氏一時三刻上不去。可叫韓庶妃看著一個丫鬟和她平起平坐,還嫌不夠難受麽。


    攝政王妃想想就覺得很開心。


    “這個不必,先許她搬出去住吧。你撥個好些的院落就成。”庶妃也不是菜市場的大白菜,攝政王還是得顧慮下內宅的平衡,否則一個不留神後宅失火了。


    平心而論,住在正院其實不錯。


    因為一旦出了什麽差錯,上麵永遠有個王妃頂著。夥食不好,攝政王隻會覺得是王妃克扣,奴才欺負,攝政王會覺得是王妃指使,所以上行下效。可一旦搬出去後,就沒有那麽有保障了。


    攝政王沒多想燕笑,畢竟他也不是頭一回當父親了。那種激動感已然褪去許多。


    他問:“韓氏近來可好?”


    “尚可,到底應該得到些教訓了。”不過攝政王妃默默補了句,隻怕是狗改不了吃屎。


    攝政王思索道:“先看看吧。”畢竟韓氏的兩個孩兒慢慢長大,總不好老拘著韓氏,雖說王妃治家甚嚴,但時日一久,難免保不準底下人生出怠慢之心。


    到底,他亦是庶出,最懂裏頭的門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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