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攝政王妃會突然帶林氏來呢?這是眾人見到她倆的第一想法。畢竟,她們與謝儷熟得很,平常打牌說話從來不會帶多餘的姬妾,人前演演姐妹情深、妻妾和睦還嫌不夠麽,整日王府裏對著那麽多鶯鶯燕燕,還嫌不夠惡心呢,有時做正妻的,也要放鬆放鬆,時時刻刻做戲,太過疲倦。


    這樣一來,謝儷帶著林氏過來,很令這群閑得不行的貴婦多想。


    加之謝儷和林氏間交流稀少,言辭冷淡,和敬不免猜測,是不是謝儷有意整林氏,幹脆貼心地澆上一把火。畢竟,馮齊光雖不是她親子,可卻是女兒和外孫們日後的依仗,絕對不能養成個紈絝子弟。


    故而,她對王妃的不以為然大為驚奇。


    蘇氏亦開口:“是啊,映哥兒幼時便愛些刀刀槍槍,林騎尉也還是個孩子,有了點矛盾,做長輩的都很理解。到底,是有活力啊。”


    謝儇貼心道:“我看祖母也很有精神,天天早上打五禽戲,什麽時候我還能跟著過來一起學呢。”這樣,就可以省些去顧氏邊立規矩的功夫。


    蘇氏為人並不迂腐,笑嗬嗬地應道:“你若不嫌我這老婆子無趣,願意過來陪著,我還能挑你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好玩麽。”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安王妃感歎道:“儇兒倒比從前更踏實了,換做以往早嚷嚷地出去玩鬧,你做姐姐的,倒是沒享過妹妹一日的福。”


    攝政王妃麵上隻道:“也是老太太教的好。”嫁人怎比做姑娘時快活。


    蘇氏樂嗬道:“是你妹子好,有耐心,有愛心。”


    二人都忽略了顧氏。


    謝儇靦腆又羞澀地不語,到底在這些人跟前,她僅管嫁了人,可未生子就是新媳婦,沒什麽插嘴的餘地。和林七許一樣,當個隻笑不語的玩偶就好。


    林七許坐著個小墩子。以致起時分小腿幾乎全麻了。


    她隱隱吸了口氣,暗歎,王妃,一定是故意的。


    可一向待她公允的王妃。是由於什麽事情對她產生了不滿?


    “我回來時,姐姐特意問了我,有沒有碰上你。”謝儇極為小聲地道,趁著王妃還在與蘇氏寒暄那會,“遇上趙成淵的事情我同姐姐說了。”


    林七許淡淡道:“我心裏有數。你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謝儇隻能跟著蘇氏循規蹈矩地離去。


    攝政王妃走過來頗有感慨,說道:“也不知榮憲嫁人後是什麽光景,公侯府第僅管表麵風光,可實在是水深。我那女兒,眼下天真無邪著,落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怕得操碎了心。”


    提及郡主,林七許隻管賠笑:“郡主還小呢,以後王妃多用些心。還怕這麽聰明的孩子兜轉不過來嗎?”


    “我那妹子又何嚐是省油的燈。”隻是婆媳大義,孝順蓋過天啊。


    林七許繼續含糊道:“等生下了孩兒,就一切都好了。”


    攝政王妃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也要等得到那時候才好,萬一事先發生些什麽,儇兒的名聲便毀於一旦了。”


    “王妃多慮了。”


    二人走在白雪皚皚的院落裏,穿梭過九曲十八彎的長廊,攝政王妃點點那株冬日嬌豔的山茶,微微一笑,唇齒間有莫名的意味:“儇兒似乎和你很投緣?”


    所以當初一見麵就打了我一巴掌嗎?


    林七許無力地反駁著。可臉上表情平淡,含了縷與有榮焉的淺笑,道:“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妾身的榮幸。”


    攝政王妃卻絮絮叨叨地說起謝儇的過往。幼年時的點滴回憶,少女時的種種蠻橫行徑,以及晴天霹靂的賜婚,與嫁人後一落千丈的快意日子……


    “——說來慚愧,我作為姐姐,一直打算著給妹妹找個安逸富貴的人家。可惜挑來揀去,也沒個中意的。最後,反而被太後趁了空子。”


    語氣裏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林七許淡笑道:“王妃作為姐姐的心情,妾身感同身受。”


    “你弟弟近來聲名大噪。”攝政王妃毫不誇張地表達了欣賞之意,“我那三弟,多次和我說起他,真是恨不得拉去結拜了。”


    林七許不免失笑,連連擺手道:“王妃也是說笑了。”


    其琛還想著謝儇呢,這一結拜成啥了。


    “我可沒那麽多心思玩笑呢,你弟弟不但和信之玩得好,聽說寧國公府那位出了名的紈絝鄭六公子,還有些其他閑散公侯,都與你弟弟處得不錯,這才多久便稱兄道弟起來。”攝政王妃頓足在車頂堆滿雪花的金頂鸞鳳馬車前,繼續笑道,“更別提安王府的三公子,渭世子,還有許都護家的五公子,其他不太要緊的,我也記不住。”


    話到如今,林七許確實聽不出一丁點的說笑之意。


    她不由苦笑道:“林家在江南雖為名門,可在京城基本沒什麽根基。何況我和其琛的名聲都不是那麽妥帖,難免有時候得自己爭取了。”


    “所以,包括出宗子女摻和父親的子嗣問題嗎?”攝政王妃顯然得知竇玉之事,非常不客氣地挑明了。


    事關趙氏,林七許靜靜抬頭,道:“彼此彼此罷了。人生在世,誰又能真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呢?”林言軒難道對他們姐弟真正放過手嗎?從未。


    禮尚往來。


    木凳已搬來,攝政王妃扶著燕喜的手輕輕踩上,終回頭瞧了她一眼,口吻裏飽含深深的警惕與告誡。


    “隻是,本王妃還想提醒你一句:聰明反被聰明誤。林妹妹七竅玲瓏,千萬莫走錯了路才好。”


    “妾身謹記教誨。”


    攝政王妃抿了抿唇,終道:“儇兒的事,你好自為之。”


    林七許眼皮驟然一抖,垂眸道:“妾身明白。”


    坐進暖融融的馬車,林七許腦海裏隻盤桓著攝政王妃方才的話語,一定是察覺到什麽了,所以才會帶著她去打牌說話,以此來給一點示警吧?


    “王妃肯定知道了…我居然也發現了趙成淵對謝儇的心思吧……”


    她低低呢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馬車駛過青石大街,留下一道道深刻的雪痕,隨即又被漫天飛舞的雪花輕輕覆住。一隻黑青色的竹紋皂靴踩在新落的雪上,袍角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林其琛恨恨回望了眼富麗喧天的靖安侯府,眼神終於沉寂下來。


    深如黑夜,寂寥無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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