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索性再添一把火:“對了,王爺去瞧了二公子沒,昨兒特意宣了太醫,可有好些?”


    攝政王慢慢撫上王妃略微蒼白的臉龐,靜靜道:“韓庶妃既這樣能幹,怎麽會照顧不好自己的一雙兒女?你應好好聽從醫囑,平心靜氣,這些雜事,不必理會。本王可盼著你的孩子。”


    內室伺候的數位丫鬟仆婦互瞧一眼,正打算退下,又被王爺喚住。


    “這段時間,王府要避風頭,年關的事兒必沒有往年多。可到底也是過年,韓氏經驗不足,兩位嬤嬤去搭把手便是。”這是在削韓氏的權了,王妃暗喜,立馬殷切道:“吳妹妹聽聞學過些理家管事,兩位妹妹一起拿主意想必妥帖些,再有嬤嬤們從旁勸導,方能不出差錯。”


    “甚好,便這般吧。至於沉香榭,人手瞧著單薄了些,明兒挑些機靈的過去。”攝政王穩穩坐於榻邊,順道問起太妃的壽禮,王妃依依作答,又命乳母抱來小郡主,好一派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


    這日夜裏,漫天的鵝毛大雪洋洋灑灑了一天一地,流光飛簷下掛著剔透晶瑩的雪錐子,整座王府,宛若琉璃世界。


    清晨醒來,林七許偎著個湯婆子,朦朦朧朧地還想往榻上倒去。值夜的佩玖聽得響動,忙喚了人進來洗漱裝扮,扶起身體單薄的林七許,好聲好氣地哄道:“小姐,可是昨日您自個兒和王爺提的,要去正院請安。再賴下去,時辰就晚了。”


    林七許最曉得輕重,也任憑她們擺弄,穿上厚厚的棉絮衣衫,燕竹生怕冷風灌進去,又給披了件鑲銀狐毛的羽緞藻紋鬥篷,兜上風帽沿,塞了個香熏熏的暖爐給她,才算放心。


    雪天難行,映著清淡的冬陽,景致倒是別有風韻。


    一行人慢慢行至正院,與氣色紅潤,笑容滿麵的吳姬正巧碰上,兩人見了平禮,互相寒暄一陣,一齊跨進正院。


    這吳姬身著件織錦如意雲紋的純白鬥篷,邊上綴著圈濃密的兔毛,配上裏頭紅彤彤的衣衫裙裳,顯得精雕玉琢,瑩瑩可人。


    吳姬家世比韓氏好上不少,膝下都養著一子,卻久居其下。昨日聽聞韓庶妃被狠狠打了臉,今兒自然喜上眉梢,待自己也和顏悅色。


    時近新年,又恰逢王妃有喜,正院早打掃一新,懸起了五福如意燈,侍奉的宮人換上了新做的茜色暗紋祥雲紋衣裙,一眼看去,喜氣洋洋。


    “林妹妹來了。”尤姬與韓庶妃早早到了,見林姬進來,均頗是意外。尤姬壓根沒看韓庶妃一瞬黑臉的不虞,隻笑意盈盈地招呼道。


    “妾身見過韓庶妃和尤姬。”林七許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尤姬掩著嘴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林妹妹太客氣了。”她暗自不屑地橫了眼強壓怒火的韓庶妃,叫你得意猖獗,平日裏沒少作踐人家,這回跌了跟頭,真怨不得誰。


    林七許身體尚未好全,臉上抹了些胭脂,仍透著底下虛弱的蒼白。她柔柔地朝尤姬一笑,由燕竹扶著落座,靜候王妃出來。


    一眾妃妾,略略說笑了幾句,目光便在神色陰暗的韓庶妃與弱不禁風的林氏處瞟來瞟去,前者是多年得寵,可惜不知收斂,張揚跋扈,終踢到了鐵板。一個是資曆最淺,受盡冷眼厭惡,一朝鹹魚翻身的主兒。


    王妃姍姍來遲,一如既往地端靜秀麗,優雅大方。她極為緩慢地坐在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榻上,身子略微傾斜,十分小心,生怕擠壓到腹部。


    “我已經聽王爺說了,林妹妹近日受了些委屈。今日看你氣色,果真是有所虧欠。”王妃凝視了林氏片刻,見韓庶妃仍不知死活地低著頭,索性如實說道,“王爺體恤韓妹妹辛勞,昨兒與我商議,琢磨著讓吳妹妹來幫襯你,另外,秦嬤嬤與蔡嬤嬤跟著我掌理王府多年,經驗豐富,協助於你也是便宜的。”


    韓庶妃自昨日被王爺撂下後,便鬱鬱寡歡,思前想後。後來的一連串變故,如悶頭一棒般敲在她昏昏然的腦袋上,連晚膳都隻胡亂吃了幾口,躺倒在榻上,愣愣出神。


    一聽王妃的話,她突地轉醒,露出滿臉的不可置信,明亮的眼眸裏升起簇簇火光。


    下首的吳姬喜出望外,站起身來,金鏨連環花簪上的珠子搖擺不停,曼聲道:“妾身多謝王妃抬舉,必好生向韓姐姐請教,通力協作,不讓王妃憂心。”


    韓庶妃深吸了幾口氣,眼眸垂地,似才擠出幾個字來:“多謝王妃體恤。”


    “我雖在孕中,無力管教。但王府該有的規矩禮數,一分都不可少。膳房近日總管的張副管事,辦事不力,怠慢主子,罰了二十板子,貶回京外莊園做活去了。”王妃亦神清氣爽,借著林氏的手,好好滅了滅韓庶妃的囂張氣焰。


    王妃又扭頭看向林氏,口吻親切無比:“林妹妹一向懂事,但該有的排場體麵萬不可少。待妹妹回去,便有采買處的嬤嬤領人去沉香榭,你好生挑些得用的奴才,莫要委屈自己。”


    “謝王妃關心。不過妾身事兒少,且在病中,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林七許拈著枚醃漬的青果兒,極為恭順地答道。


    王妃不置可否:“不過三五下人罷了。正因你在病中,更得侍奉周全。”


    事已至此,林七許再推諉便是不識好歹了。推卻謙讓番是必須的禮數,做過頭一樣是逾矩。她捧著香噴噴的手爐,瞅著那一縷縷輕盈又自由自在的白煙,眼裏不由自主地彌漫起水霧,像是秋日清晨的霧靄蒙蒙,蕭肅又滲入骨髓的冷。


    自韓庶妃失了內院權柄,奴仆看待沉香榭的神色總算多了分敬畏與討好,林七許也開始真正的修身養性,好好調理這破敗的身軀,順道好生摘抄佛經。


    “主子,新來的小丫鬟與婆子都安置在了西裏間,可要叫他們過來磕頭?”午膳之前,采辦處的章嬤嬤便領了一水兒的宮人站在廊下,粗略一瞧,都是拔尖兒的。


    林七許隻吩咐燕竹去挑三兩個麵貌忠厚,手腳麻利的下人。除了章嬤嬤進來請了個安,連麵兒都沒露,縮在暖炕上謄寫經文,全神貫注。


    她提起筆,扭了扭發酸的手腕,搖頭道:“你且辛苦些,慢慢調教著。”


    “是。”燕竹逆光看去,林氏姿態高潔,氣韻嫻靜,言行舉止都不落下乘。若非命不好,說是大戶人家的主母也是有人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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