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妃所料,攝政王麵無表情,道:“太後能說什麽,無非是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勸誡之詞。”好大一番說教,偏生他還得受著,半分嘴還不得。


    “母後也是緊著王爺,到底,皇帝年後便大婚了。”攝政王妃眼神閃爍了一會。這次搗鬼,十有八九就是太後一手策劃的,到底,攝政王的存在是皇帝親政的最大障礙。雖說皇帝也非太後的親生兒子,不過到底借著嫡出的名頭,仰仗著太後與裴家,怎能坐視攝政王日趨坐大呢。


    她又牙癢癢地恨起了始作俑者——林氏,幹脆大方說道:“既然母妃壽辰將近,便叫林氏多抄些佛經,為母妃祈福。更能好生思過,在佛祖跟前靜靜心。”


    “嗯,王府後院的佛堂,明兒便叫林氏去思過吧。順帶著在裏頭誦讀佛經,抄寫經文。再尋個嬤嬤過去,好生學學規矩。”攝政王又添了一把火。


    窩在暖閣裏抄佛經,哪能靜心思過。


    既如此,王妃提及三天後的庶子周歲宴,無聲無息地坑了把韓氏。攝政王毫無猶豫,連連搖頭:“去知會韓氏一聲,除了家裏人,旁人便不必了。鏡春齋開兩桌席麵,你從庫房好生挑些賞賜補償下。”


    她心底暗笑,靜靜應下。


    故而才有了今早請安的這一幕。王妃瞅著韓庶妃暗自不平,卻強作歡喜的神情,心裏略略舒坦了幾分。一眼掃過去,望見和個影子般躲在角落坐著的林氏,想起春藥這二字,越發怒不可遏。


    想她謝氏嫡長女,堂堂攝政王妃。


    終日打鷹,竟被鷹啄瞎了眼。


    好一個江淮林氏,竟教出這種狐媚下作,厚顏無恥的女兒。攝政王妃轉念一想,這林氏不是正頭太太生的,不過是下賤的婢生女,這春藥八成是從她娘處得來的。


    本來不知道這茬,林氏喲還算規矩,王妃想著,放她一馬,左右王爺不待見她。


    昨兒知道這回事,王妃翻來覆去地簡直夜不能寐,越想越惱羞成怒。她看了林氏許久,所有妃妾都不由自主地盯了過來。韓庶妃撥弄著鮮紅油亮的甲麵,唇邊勾起冷冷一笑,「王妃的手段,治一個狐媚子,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


    “林姬,太妃臨近生辰,王爺聽聞你幼時禮佛,抄寫經文,字跡很是清秀。便想著讓你在佛堂給太妃好生祈福,虔心禮佛。”攝政王妃微微笑道。


    韓庶妃最佩服王妃的本事,便是再不堪的事兒,從她嘴裏說出來,也能包裝地理直氣壯,條條有理。


    林七許哪裏不懂這門道,雖嘴中發苦,也隻得應下:“妾身遵命。隻是,妾身怕字跡不夠體麵,汙了太妃與王爺的眼。”


    “汙了太妃與王爺的眼?”王妃麵色凝了一分,冷冷重複一遍。


    “妾身並無旁的意思。隻是怕太妃不喜妾身的字。”林七許驚得直冒冷汗,後麵那句半句話,不是所有人都會加的客套話嗎。


    她,意在謙虛卑微,並無其他。


    隻可惜,林七許沒有深切地意識到事態嚴重到什麽地步,王妃是多麽的動心忍性,當年連寧側妃都忍下來了,這些時日沒發作她,是王妃不屑計較,內裏憋著一把把的火氣,就等著某個時機,一並發作出來。


    有些情緒,隻會日積月累,然後轟然噴發。


    絕不會,因短短幾日,就消散盡去。


    “不是推諉是什麽!”王妃懶得多與她打口水仗,旋即語調上揚,橫眉豎目,厲聲嗬斥道:“你拿王爺和太妃做什麽了?王爺讓你好生在佛堂祈福抄經書,誠心祈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瞧你不但恬不知恥,還膽大包天的很。”


    堂內寂靜一片,眾妃妾早瞧出今兒王妃不對勁,言辭都很恭敬,紛紛避著,生怕一個不當心,禍從天降。林氏的事兒,知道的姬妾不在少數,不過大家都是渾身心眼,王妃不提,誰也不會自找沒趣。可不是顯得自己格外愛拈酸吃醋。


    今兒見林氏被狠狠訓斥,貶去佛堂祈福誦經,心裏大多都是痛快的。更別提會冒著得罪王妃的風險去求情了。


    “王妃恕罪。”本來這樣的辯駁話兒,不值當王妃不顧端淑的形象,出口怒斥。林七許一時後悔,王妃今兒是下了狠手要治自己,背後還有王爺撐腰,一律應下才是最好的避禍法子。


    可惜,說什麽都來不及了。


    昨兒必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林七許揣測著,八成是王爺因江南這樁事受了極大斥責,顏麵盡損,故而回來極晚,才有了今早的這出戲。


    “燕竹,去收拾收拾。西邊的靜雪軒最是僻靜養人,適合安心思過,旁邊就是王府的佛堂,好誠心為太妃王爺祈福,以後不必來請安了。”


    燕竹憐惜地看了眼尚且跪在地上的林七許,領命去了。這靜雪軒,是寧氏被厭棄後住的屋子,如同王妃說的那般,僻靜孤立,夏熱冬凉,極為…折磨人。至於以後不必去請安,就是變相的禁足了。


    “你們都散吧。”王妃對著剩下的眼觀鼻,鼻觀心的姬妾說道。待得妃妾利落告辭,她厭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七許,淡漠道,“外頭寒風瑟瑟,積雪化的時分最冷。這暖閣裏頭有地毯鋪著,地龍燒著,凍不傷你,冷不到你。你便好生反省下。”


    “是。”林七許低聲道。


    王妃扶著燕喜的手慢慢回了內室休憩,諾大廳堂內站著阿蕪與秦嬤嬤,皆麵無表情。林七許數著駝色針織羊毛地毯上細小的梅紋,回想起以往罰跪挨打的情景,倒是習以為常。王妃為了名聲著想,也不會讓她跪個一天一夜,估摸著最多晚膳時分,就能回了。


    午膳餓一場,應該撐得過去。


    她也不怪自己多嘴了那句“汙了太妃與王爺的眼”,王妃存心治她,什麽由頭都編造地出來,千防萬躲也沒用。


    直到如今,隻盼此事,能盡快過去。


    不曾想,命運至此,才真正對她張大了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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