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關鍵在於那個陌生女人,找到她才知道哨牙佺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和勝』知道哨牙佺是我們的人,肯定會換交易日期,甚至取消。反之,我們的行動不能讓蔣坤生疑。」凱文說很多,湯卓良隻聽到這兩句。


    「我就是來找你談這件事的。」


    凱文表示洗耳恭聽。


    湯卓良放下咖啡紙杯,緩緩道:「我找到她了。」


    「怪不得,那輛摩托車就是她的吧,在你家的女仔也是她……」凱文發出誇張的笑聲,看樣子早猜到了。


    「阿維盯梢,看到她上了沒拍照的賓士。她在這個時候出現,又同蔣坤聯繫,讓人難不去想她是不是和蔣坤做了什麽交易。」


    凱文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認為好彩妹的出現,不僅不是巧合,還是有預謀的,例如為了除掉哨牙佺和蔣坤達成某種協議?」


    「差一些線索,還不能斷言。」


    凱文還是又些不可置信,「卓良,我以為你想把她排除在外才不告訴我,原來是等時機。你這樣到底是要保護她,還是想搞死她?」


    湯卓良輕笑,「搞死她,也要她肯給我機會嘛。」


    凱文命屬下繼續搜查那晚去過邁得豪斯的人,又親自去毒品調查科借檔案,把九龍有吸毒前科的女人的照片拿給珊珊指認。


    boss勢必在天亮前找到那陌生女人的樣子,嚇壞o記仔仔們。外勤歸來的警花向湯卓良打聽,「凱文同方警司幹上了?這麽拚,是不是想追回sammy?」


    湯卓良心領意會,「放心,凱文和sammy再沒可能。」


    警花收起小表情,佯裝不屑道:「嘩!誰想同凱文有可能誰放心,我放心什麽。」


    「靚靚,時間不等人啊,再過三五年凱文婚禮,後生仔敬酒,你不成靚師奶了?」


    到底是指時間逝去變師奶,還是同上司結婚成為師奶,湯卓良不點透,警花亦不再問。


    若將心底事攤開當玩笑,誰都會受傷。


    *


    剝開朱古力威化餅幹兩口吃下,湯卓良推開車門,朝綠植盆栽掩映的「玉春堂」走去。霓虹招牌偶爾一閃,接觸不良似的,頗有未來科幻感。


    今日堂內人少,爵士樂在鏡麵般的金屬吧檯麵上緩緩流淌,吧檯前一排鋁製的三角椅,漆成鮮艷的紅、藍、土橘。


    溫蒂穿著一襲露肩的黑絲絨裙坐在那兒,古著毛皮外套搭在旁邊的椅子上,仿佛等著人來。


    「一杯shot。」湯卓良不看酒保,隻顧看溫蒂,「這位靚女喝點什麽?」


    「請我喝酒?」溫蒂轉過頭來,手托著臉頰,藍色甲油特別。


    湯卓良一下想到二十歲的周玨。盛夏陽光照進窗戶,她窩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要他一齊來塗甲油。


    「是啊,上次走得匆忙,該是我昏了頭。這次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請你喝一杯酒?」


    溫蒂失笑,「好了,有什麽你問吧。」


    酒保推來一杯shot,湯卓良一飲而盡,「我問什麽?」


    「聽說珊珊被你們的人帶走了。」


    湯卓良饒有興趣,「你認識她?」


    「我聽到別人講了,哨牙佺那天玩得很開。他不是容易相信別人的人。」


    「色字當頭,難講。」


    溫蒂再說得明白些,「哨牙佺交易的時候,不吸的。」


    湯卓良心底一咯噔,麵上不顯,「怎麽講起這個?」


    「你以為洗頭妹怎麽出台的,被boyfriend害得染上癮啦。可她那麽大的癮,坐檯的錢哪裏夠,欠一屁股高利貸。」


    溫蒂這時候提起高利貸,意有所指。


    高利貸是黑幫社團重要收入之一,而九龍地頭蛇是「和勝」蔣坤。珊珊欠和勝的債,可能會為此而背叛哨牙佺。


    也可能是溫蒂出於妒忌心,很不得珊珊真是幫凶才這樣說。誰願意相好的男人死前在同別的女人歡好,吧女的心同天底下所有女人的心一樣。


    隻言片語,湯卓良還沒法下判斷。他有耐心等溫蒂講更多,於是找酒保再點一杯山崎十二年。


    「湯sir鍾意日本威士忌?」


    溫蒂貼過來,湯卓良自如地將手機揣進夾克兜袋,調笑說:「有什麽高見?」


    「那沒有……我不過好奇,哨牙佺這個經常連帳簿都找不到的人,會把超市票單收好咩?」


    「票單?」


    「不是特別的,一瓶山崎十二年。」


    湯卓良這兩年鍾意日本威士忌,說不上是同凱文去多燒鳥店看多花花綠綠的酒瓶,還是看了《迷失東京》後總想起suntory。


    在哨牙佺打入「和勝」不久後,湯卓良送了他一瓶山崎十二年,怎奈忘記將小票從袋子裏拿出來,明晃晃要人還禮樣子。事後哨牙佺拿這事開玩笑,湯卓良還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


    「不如我把它裱起來,好時刻記得我為差人做事。」哨牙佺在天台的風箱陰影裏放鬆玩笑。


    「……我這種人,沒有信念的。因為沒有信念,才輸得這樣慘。不過沒錢更慘。阿sir,你念過書,你覺得我的話對不對?」


    後來的話被風吹散了。


    「我給你票單。」溫蒂說。


    「你想要什麽?」湯卓良喝了酒,笑容有不自知的迷人。


    「你以為我要錢還是要你?」溫蒂貼到他懷裏,輕聲說,「我欠了『和勝』一點錢,想躲躲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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