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郭嘉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了。


    司馬黎站在與他相隔幾尺的地方,一時間有些犯傻,最後還是郭嘉走上前來,將她擁到懷裏。他悶笑著問了一聲:“阿黎一離了我就變笨了。”


    “……”司馬黎被他的溫熱包裹著,還未因久別重逢而感到,就被他的話害得出了糗。


    “咳,我還在呢。”站在邊上的陳登不甘寂寞地提點了一句,而郭嘉卻毫不羞赧,笑眯眯地摟著司馬黎不撒手。


    陳登見他這般,八分無奈二分好笑,轟著他進到屋裏去:“要與你夫人親熱也先進去再說!”


    郭嘉歎道:“唉,元龍啊,等你娶了夫人就懂了。”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帶著司馬黎走到廳裏,席地而坐。幾上溫著兩壺酒,他倒了一杯,還是熱的。


    看來他老早就等在這準備起來了。


    “自己還比我小上兩歲,居然教育起我來了。”陳登一把搶過他的酒,二話不說一口飲盡,看得司馬黎目瞪口呆。


    這陳登,一會兒是滑稽的狗腿子,一會兒是高冷的麵癱男,一會兒是個自娛自樂的蛇精病,一會兒又是和郭嘉搶食的“小孩子”。


    郭嘉都認識了些什麽人呐……


    “說起來,登也該與郭夫人重新認識一番。在下陳登,字元龍,和奉孝是年少舊識,算是他的好友。”陳登正正經經地施了一禮,司馬黎也欲站起身來與他見禮,卻被郭嘉止住。


    “不必與他客氣。”郭嘉攬過她的肩拍了拍,笑道:“元龍方才也就是跟你裝裝樣子,他可早就知道你了。”


    司馬黎偏了偏頭,不知所然。


    郭嘉剛想解釋,陳登便整了整衣裾坐下來,替他接道:“奉孝當年在書院時,誰不知他在陽翟有個未婚妻?兩人總角情深,奈何奉孝他少年出遊,就此分隔兩地。夜深人靜之時,情竇初開的少年也隻能坐在院中,與他未娶的夫人共賞同一片夜空。”


    司馬黎被陳登的口才深深地折服了,她睨了郭嘉一眼,不知這人在潁川書院裏都說了些什麽,值得陳登這樣編排。


    郭嘉收到她的眼神後,一臉哭笑不得,笑罵陳登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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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登兀自斟了一杯酒,眉毛挑得高高的,一派怡然自得。他下一句話即正色道:“多虧你是先呂布一步進到徐州,待你出去時就得當心了,他的手下卡得極嚴,主要是防著劉備。”


    “唔,劉備的妻女還在呂布手上?”郭嘉執起司馬黎的手,放在衣緣邊摩挲著。他問得很不經意,眸色卻沉了下來:“你當時總該勸過劉備,要他堅守徐州。”


    司馬黎在一旁聽著,假裝不懂。


    劉備之名她也熟悉得很,隻是當世之下,此人才不過剛剛嶄露頭角,依舊四處奔走。去年他才剛得了徐州這塊肥地,就被袁術盯上了。估計這也是袁術與呂布之間的合算——袁術在前方攻打劉備,而呂布在後方偷襲。如此一來,拿下徐州易如反掌。


    “也不能怪他,這個打法鮮少有人吃得消。且看後招吧。”陳登淡淡應了一句,又將話題切了回去:“你若想留在徐州也無妨,我養著你便是。隻是如此一來,你就得少出門為妙。”


    郭嘉拉著司馬黎的手頓了頓,他不經思索,果決道:“我還是要回去的。”


    回哪去?


    自然是曹操那裏,這個答案不言而喻。


    ……才剛見麵,他就要走了麽。司馬黎不禁將手掌翻過來,轉而覆上他的。


    要嫁給他的同時,也早就預見了這一天。


    陳登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淡瞥了一眼,及時開口道:“隻是你夫人走不得。許夫人隻是暫時幫我一次,呂布也想借此還一報,隻是他不知道你我二人的關係而已。他現在總歸還是信任陳宮多一些,我和父親加起來也敵不過他的分量。我說了這麽多,你該明白吧。”


    “明白。”郭嘉接著道。他淡笑著說:“這次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我怎會給你添麻煩……不,還是要麻煩你照顧好阿黎。”


    陳登優哉遊哉道:“這個容易,你放心。”


    司馬黎垂下眼,輕聲道:“有勞元龍先生。”


    她心裏終歸有些悶悶不樂,在這亂世中,她統共隻有郭嘉這一個至親之人,現在又要與他分開。鬱鬱之間,她無意識地拿起一樽酒解渴,郭嘉本是下意識阻止,然而目光落至她平坦的小腹時,到了嘴邊的話又消了音。


    那天,他還本想去帶她看醫生,卻沒想到她出趟門的功夫就被呂布擄走。


    也幸好她沒懷上孩子,不然還不知呂布該怎麽對待他們母子。


    不過,沒有孩子,做別的事也就方便許多了……


    到了夜裏,*初歇,司馬黎依舊心情沉悶地枕在郭嘉身上,直到聽見他輕輕歎了一聲,低下頭與她再次溫存了一番,愁雲密布的心緒才算轉晴。


    “什麽時候走?”


    “下個月。”他故意把時間說得看似很長,實則到這月月底,也不過還剩三五天的時間。


    司馬黎沒說話,他就靠過來,手撫上她的小腹,在她耳邊輕聲道:“唉,結果還是沒等到小奕兒。”


    “小奕兒?”她愣。


    “給兒子起好的名字。奕奕,優也。”郭嘉緩緩念出,語氣中帶著抑製不住的期許。他似邀功般問著她:“如何?”


    “好是好,”她在他懷中仰起頭來,捏了捏他的下巴,無奈道:“你一個人的時候就想這些呀。”


    他低聲道:“這就是要事之一啊。”他拉起她的手,在掌心上寫下“奕”這個字,一筆一劃填補著心中的滿足感。


    “突然也有些期待他的到來了……”司馬黎靠上他的肩頭,迷迷糊糊地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日,郭嘉這賴床專業戶睡到晌午也沒睜開眼睛。司馬黎本想和他一同賴著,卻忽然記起這是陳登家,不好太隨意。待她輕手輕腳地起來後,在門外遇著剛點卯歸來的陳登。


    陳登見她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心下也了然郭嘉定是沒起。


    他站定後抄袖一笑,嗬嗬笑道:“要不你再回去陪他睡會兒?”


    這麽善解人意的好友哪裏找?


    怪不得郭嘉睡得那麽愜意安穩。


    司馬黎回到房中,見他不老實地把被子蹬開了,隻好上前幫他重新蓋了蓋。


    若是……以後生了兒子,怕是家裏就有一大一小兩個讓人頭痛的搗蛋鬼了。


    稀奇的是,她想到這一點後竟不感到頭痛,反而愈加期待。


    她在床邊坐了沒多久,躺著的人悠悠轉醒,郭嘉蹭了蹭枕頭,目光柔和地看向她:“阿黎……我餓了。”


    “那還不快起來洗漱,元龍先生說等你一起吃午飯。”司馬黎推了推他,他才懶洋洋地做起來,一雙修長的手柔若無骨地係著衣帶,慢條斯理很是沒力。


    司馬黎別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幫他穿好衣服。郭嘉的目的已經達到,便乖乖地去洗臉了。不多時,他一身清爽地帶著司馬黎出門,忽然記起一件事:“元龍說今晚要請長文過來一聚,阿黎還記得他嗎?”


    “啊……”她低呼一聲,放慢了腳步,想起半月前她還求陳群幫忙帶個話,而後來她也沒再見過他。


    眼下郭嘉就在徐州,可難為陳群不知把話帶到哪去了……


    若是他知道郭嘉就在徐州,還得擔心呂布是否已經聽到風聲。


    “我半月前在呂布府上見過他一次……”司馬黎略心虛地將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換來郭嘉一聲沉吟。


    “唔……”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值得深思熟慮的事,可是他卻無奈道:“看來今晚又要被他嫌棄一番了。”


    “誒?”


    “你知道的,我與長文和元龍早在潁川就是熟識了。隻是彼此行事的方式大不相同,長文眼裏揉不得沙子,總是渲染他的理論給我們聽……”郭嘉邊說邊陷入回憶中,他想著想著,記起一件趣事,還低聲笑道:“起初我還與他爭辯一番,到了後來懶得聽他講了,就把元龍推出去,看他們辯得麵紅耳赤才好。”


    那是他們不過青澀年紀,爭強好辯的特性不比小學生好多少,隻是……郭嘉的特技就是轉移戰火,壞得不行。


    兩人齊肩走到廳裏,飯食早已擺到案上,香氣撲鼻。隻是室內空無一人,不見陳登的身影。兩人都沒多想,司馬黎還忍俊不禁地接話道:“長文先生隻是為人嚴謹。”


    畢竟陳群是曹魏的司法部門一把手,斷不可能像郭嘉這樣總是肆意妄為。


    “好你個郭奉孝,待晚上長文來了,讓他教育教育你。”陳登突如其來的嗓音自門前響起。他著一身家居裝,套著寬氅,手上拎著兩隻烤雞和兩壺酒,一臉小學生打小報告樣,很是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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