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黎被點了名,也隻是若無其事地看向公戶老板,無意在呂布麵前出頭。


    他被呂布道破了事實,露出幾分慚愧之色。


    見他這般,呂布心中也如明鏡一樣,挑了挑唇角說道:“國相不可不謂是嚐遍了天下的珍饈美味,卻獨獨記掛著聚香坊的相思餅,公戶先生可知是為何?”


    “這……還請將軍為小人解惑。”公戶摸不清呂布為何說起一件看似毫不相關的事,卻也隻能順著他的話頭問下去。


    而司馬黎也沒想到呂布花樣這麽多,倒是不像後世演義中的草抱枕頭。她當下隻能傻站在那裏,和公戶一起聽他娓娓道來。


    “國相曾與呂某說起過他年輕時,第一次來長安的經曆。那時的國相不像此時位高權重,卻是個豪放的俠義之士。所以啊,國相就帶著他的兄弟們來你們這聲名遠揚的聚香坊,但身上僅剩的銀錢隻夠買兩塊相思餅,”呂布說著,語氣裏染上了幾分感概:“可眾人一起分而食之,卻是無比的快樂。現在,那些跟隨國相出生入死的兄弟都不在了,可他卻依舊對這相思餅念念不忘啊。”


    公戶聽了,一時間有些尷尬難當,他惶恐地說:“這……國相當年……應是家父在掌管此店,他老人家生性過愚,遇事不通透,怠慢了國相,實在……”


    呂布似笑非笑地打斷了他:“國相是重情重義之人,呂某等朝官自然要以國相為榜樣。這先來後到之理,呂某還是知道的。公戶先生這樣做,恐怕世人要說呂某是個橫行霸道、不懂禮教之人了。”


    “喏,是我等考慮不周,讓將軍為難了。”


    好個人中呂布。


    張口閉口間都圍繞著董卓,天下人恨而唾之的國賊形象,在他三言兩語間便變得光輝偉岸了起來,可見他是多麽看重董卓的恩情。退一步講,即便他在演戲,也讓人挑不出破綻。


    就是不知之後會是什麽能唆使他二人反目成仇了。


    呂布不再說話,而是對司馬黎笑了笑,盡顯風度。這時,公戶也走到了她麵前,雙手將食盒奉上,客氣道:“女君,這是您的相思餅。”


    她默默接過來,餘光一瞥,見呂布正不露聲色地看著他們,她也隻好對著他略微施一謝禮,待他輕輕頷首給予回應之後,方才鬆了一口氣,慢悠悠地走出聚香坊,混跡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此時接近晌午,街市間來往的人群也多了起來,司馬黎將呂布那一茬事甩到了腦後,饒有興致地看著街邊的民生百態,順道看看一些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譬如某個店門前排了一列近百米長的隊伍,排著隊的人們各個翹首以往,男女老少皆有。她正好奇著是個什麽樣的店這般吸引人,一股熟悉誘人的香味便撲麵而來。她又仔細聞了聞,確認這味道正是不久前郭嘉買回來的烤雞的香氣。她再一抬頭,“範氏烤雞”的招牌赫然亮在眼前。


    她站在隊伍的邊緣外,看著這一隊長龍,心中百味雜談。


    這麽多人排的隊伍,少說也要等上小半個時辰吧,也難怪郭嘉吹了這樣久的冷風……若是換做她,一定沒有這個耐心等。


    躊躇徘徊間,她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阿黎?”


    司馬黎回過頭,卻見卞罌換了一身胡袖裾裙,從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上走了下來,而牽著她下車的人,就是立在車轍前的郭嘉。他側對著司馬黎,也因此沒有看到她。


    腳下猶豫了一番,她終究還是走上前去。郭嘉聽到了卞罌的呼喚聲,也回過頭來,見到真的是她之後,麵上流露出一絲輕鬆之色,他似乎想要走過來說些什麽,隻是這時車上又走出來一個女子,他隻好又轉回身,扶少女下來。


    那少女披著長發,依舊是一身水色衣裙,嬌弱無骨。她下車時被裙裾絆了一下,險些跌在地上,也多虧郭嘉扶了她一把,這美人才免去了出糗的機會。


    司馬黎抬眼輕瞥一下,這個少女正是扶月。她眼見扶月正輕輕搭在了郭嘉肩上,裝作什麽也沒看到地收回目光,迎向了朝她走來的卞罌。


    縱使司馬黎再假裝若無其事,可卞罌還是巧妙地留意到了她的目光流轉。卞罌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也悠悠地回過頭去,見到扶月靠著郭嘉的情景,竟是絲毫不覺得驚訝。


    “明君也是出來逛逛?”司馬黎淡笑著問道,隻當卞罌身後的一男一女是透明人。


    卞罌卻不承她的意,微微側過身子指了指已經分開站著的扶月和郭嘉,笑著說道:“是奉孝要隨便逛逛,我與扶月才是有正經事要做的人。聽說長安的‘銜珠樓’的珠翠樣子比洛陽的還要多,就想來看看。”


    郭嘉緩步走近了些,輕笑道:“聽門童說你一早就出來了,原來是因為饞了。”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看司馬黎身後的長隊,香嫩的烤雞味似是愈發濃鬱,滿街飄香。司馬黎沒得辯解,她動了動嘴角,心裏突然有個聲音自作多情地說:他從別院裏跑出來,是為了找你的。


    找她作甚?怕她又偷跑了?


    司馬黎別開目光去,又不巧對上扶月清麗的麵龐,見她看過來,扶月柔柔一笑,對她施了個薄禮。


    “如此說來,阿黎這胃口可是真不小。”卞罌垂眸瞥了瞥司馬黎手上的食盒,上麵還紋著“聚香坊”的字樣,她打趣地看著神色淡然的司馬黎,輕笑道:“不知你那未來的夫家,養不養得起?”


    “自然養得起。”


    “這是兄長喜歡吃的,買給他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卞罌看了看眼中笑意漸漸散去的郭嘉,又看了看語氣幹巴巴的司馬黎,幹脆什麽也不說了,拉起一旁的扶月,輕笑著說道:“走罷,我們去挑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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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月沒有立刻跟著卞罌離開,而是淺笑著問向司馬黎:“司馬女君不一起來看看嗎?”


    司馬黎頓了頓,身邊的沉默帶來一片無形的壓迫,郭嘉一聲都沒吭,俯身接過她手上的食盒後,才緩緩說道:“這個讓隨從送回去就好。”說完,他轉身喚住了還沒駛遠的馬車,對著駕車的隨從吩咐了幾句,不由她拒絕,已經做主讓隨從帶著東西先回去了。


    事實上,她也沒什麽好拒絕的,硬要抱著一大盒沉甸甸的點心才是矯情。


    再看看立在原地沒走的卞罌和扶月,兩相權宜之下,司馬黎還是欣然點頭,與她們一起血拚去。


    她總要與郭嘉談一談的,隻是現下不是個好時機。


    四人中兩前兩後地步入店中,卞罌和扶月走在前麵,甫一回頭,毫不意外地見郭嘉跟了上來,她挑眉問道:“奉孝要給我們當參謀?”


    郭嘉已經恢複了之前笑如春風的模樣,他搖搖頭,隻說:“我不會挑這些女子用的東西。”


    司馬黎垂眸看著自己黛色的裙邊,並不發表意見。


    而卞罌似乎覺得有些掃興,她輕哼道:“誰信你呢?”說完,她隨口問向神色恬靜的扶月,像拉攏盟友一般問道:“你信嗎?”


    扶月抿著笑輕瞄著郭嘉,也搖了搖頭。


    見她們不服,郭嘉也無心為自己辯解,他的餘光瞥見司馬黎已經走到一旁的櫃台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絹布上麵擺放著的華美發飾,他也不禁好奇她都看了些什麽新奇的樣式。


    正當他想湊上去一探究竟時,扶月柔軟動人的嗓音卻在他身畔響起:“奉孝先生今晚還會講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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