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沐雲紮針,趙平在旁邊看著。


    雖然簽了生死契,杏林堂還是提出要在旁監看。


    一方麵是觀看針法,也有對患者負責的意思,對這一說法顧沐沒有意見,這是應該的。


    至於觀看針法,顧沐雲就更沒有意見了。


    越是簡單的事,想要學到精髓就越不簡單,自己當初要學這絕技還費了不少心思。


    趙平擅長的是藥,對針了解不深,隻會紮。


    此時雖然看著顧沐雲紮針跟平時有異,真正的技巧他卻看不懂。


    更不知道小小針尖所在的方寸之地,還需要分出天地人三部。


    顧沐雲平時是飛針入穴,此時卻動作很慢,手中仿佛捏的不是三寸小針,而是牽拉著千鈞重負,每一針都很是吃力。


    才紮三穴,她的臉就紅了,額角隱隱出汗。


    而金水紮過針的手臂也從灼熱轉為溫涼,旁邊幫忙的銀水露出驚喜,他不敢出聲,隻能死死咬著嘴唇忍著。


    顧沐雲知道針法有效果,她不敢疏忽,凝起心神繼續下一處。


    杏林堂外麵,此時已經又亂起來。


    顧二伯終於帶著西院的大伯母、大堂嫂和金水親娘幾人趕來了。


    同來的還有顧硯山和七八個雇工。


    顧沐雲幾人是直接從金針堂跑過來的,雖然探病商議耽擱了幾分鍾時間,到現在開始紮針也還不到半個時辰。


    花堂嫂扶著哭成淚人的婆婆,三堂嫂攙著聽聞消息後腳手發軟的二嫂,跌跌撞撞進了杏林堂。


    一見到等在門口的顧二石兄弟倆,兩邊就七嘴八舌的問:“金水呢?現在人醒了沒有?顧長水和他三叔怎麽不在?誰這樣幹的?”


    顧二石此時心亂如麻,再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都不知道先回哪一句。


    還是顧一石道:“人是小方子,長水和三弟已經跟著酒樓去找了,隻是現在還沒有回來。


    四妹還在給金水紮針,等紮完就可以喝藥。”


    他沒有提生死契,家裏人已經亂了,還是等四妹出來再說。


    一大家子哭哭喊喊擁向涼室,又被水萍水荷攔住。


    這兩個小姑娘到杏林堂後被抓去洗衣服,自是洗顧金水脫下來的。


    此時才把衣服洗好,就看見家裏人來了,趕緊過去讓奶奶嬸子們別哭。


    “奶,二嬸,這裏是醫館,你們別吵著旁人,小姑在給二哥治療。”水萍在醫館待幾個月,這點規矩還是懂得。


    幾個女人趕緊收聲,花堂嫂問自己女兒:“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樣了,你倒是說幾句啊!你小姑說事怎樣了?”


    顧二伯回西院就隻說了金水出事,四妹子已經趕過來了。


    要問治療,這裏說起來就話長,於是水萍帶著幾人到僻靜處慢慢解釋。


    再說顧硯山站在醫館門口,沒有去酒樓找人,反而挨個跟周圍的熟人打聽:“你們誰知道那小方子跑什麽地方去了?隻要抓到人,我顧家有禮相送!”


    “跑,想跑沒門,敢欺到我顧家人頭上,我顧家且能饒他。”顧硯山氣勢洶洶的吼著。


    有人跟他認識,打趣道:“顧硯山,你顧家族長都不搭理這事,你一個東院小輩,怎麽也替西院說話了?”


    籬笆不牢有狗鑽,家宅不和外人欺。


    顧家東院一直瞧不起西院,就連碼頭上的人也能對西院的人踩上一腳,幾個月前碼頭扛貨的事還打過架呢。


    這次金水出事,顧家族老沒一個來,反而是這個跟西院結怨最深的顧硯山。


    嘴巴裏說是撐腰,肯定又要借機譏諷嘲笑一番。


    顧硯山臉色一肅:“關口鎮隻有一個顧家,分著東院西院也是一家人。


    至於是我來幫忙,那是因為三老太爺老了,走路不方便,五老太爺有事走不開,我這個長房嫡孫自然該出頭來頂事,大家說對不對?”


    眾人哄笑:“是呢,顧家的長房嫡孫是該出頭。”


    這些閑人自然知道這一個多月,東院兩房各自告狀,就為族長一位爭著。


    現在西院出事,還是長房來出頭,大氣!


    攏絡到人氣,顯示出自己對族人的仁愛之心,顧硯山知道還需要最重要的一環,那就是搶在三老太爺他們到來之前,幫西院抓住罪魁禍首。


    於是就跟顧二伯道:“二伯,我這就帶人去鎮上各處尋找,那小子就是變成一隻耗子,我也要把他逮出來,我們兩邊可是一家的。”


    酒樓那邊早已經在尋人,還有顧三石、顧長水也在找,現在加上顧硯山帶人把鎮上捋過,那個小方子想躲想逃都難。


    顧二伯點頭:“多謝!”


    這些年大房對西院做的惡事不少,但此時顧硯山要幫忙,他無法拒絕,隻是這硬說東西院關係好的意圖太明顯,讓顧二伯很是不適。


    顧硯山的運氣不錯,才帶著雇工出人群,就遇到蔡吉,他趕忙上前行禮:“蔡大官人!”


    蔡吉看著他行色匆匆,再想想之前看見那個顧姑娘也在街上急奔,還有這滿街的“烤人”,知道是顧家出事。


    “鶴慶樓出事,是你家的人,人現在怎樣了?”


    顧硯山點頭:“是顧郎中的親侄兒,這時候還在救,蔡大官人,能不能請碼頭的兄弟在沿途村子查一下,那小子溜滑,跑了這大半天,恐怕已經出鎮了。”


    在顧二伯麵前,顧硯山說得信心滿滿,要在這鎮上抓人。


    可金水被關半天,那人若是早有預謀,說不定已經跑出關口鎮。


    再加上現在眼看就要天黑,要是再耽擱一夜,就更難找了。


    蔡吉瞥他一眼,一個多月前他去金針堂敗興而歸。


    後來聽王家小嫂子說,顧姑娘是個麵冷心熱的實誠人,幫她很多忙,不會拒絕治病救人。


    蔡吉也就讓人去打聽過,金針堂之前遇到過幾個閑漢裝病騙人。


    其中就有李員外的四公子,現在還在鄉下修祠堂,那也是顧硯山慫恿的,要不然李員外不會幫顧家族老說話。


    難怪自己要請顧姑娘出診,立即被拒絕了。


    好在顧硯山在鶴慶樓擺了酒桌,又是賠禮道歉這節才過。


    此時顧硯山說顧姑娘的侄兒出事,蔡吉抽抽嘴角道:“我幫忙找也可以,但不是看你的麵子,是看顧姑娘是個善心的情分上。”


    顧硯山擠出一絲苦笑:“我之前是錯了,現在可不敢騙蔡大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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