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衡恩和程箏提前一個小時到達李文澤訂的包廂,程箏被賀衡恩推進了裏麵的獨立衛生間,剩他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靜靜等待李文澤的到來。


    超過約定時間十分鍾,李文澤一個人推開了門。


    賀衡恩還以為他能有多狂妄,卻隻敢遲到十分鍾。


    “賀律師?久仰大名。”李文澤單手插在口袋,鎮定自若地來到桌旁,同時伸出另一隻手。


    賀衡恩沒起身,隨意抬起胳膊和他握了握,很快抽離:“久仰久仰,李先生。”


    李文澤粉飾焦灼的表情有了一絲的鬆動,眼底一縷幽光一閃而過,他坐到對麵,叫來服務員,不忘關心賀衡恩的喜好:“賀律想吃些什麽,不用客氣。”


    “好,不和你客氣。”賀衡恩翹起二郎腿,把煙和火機丟到桌麵,拿過菜單,點滿了二十道菜。


    “都要嗎賀先生?”服務員彎腰恭敬道。


    “對。”賀衡恩合上菜單,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說道。


    李文澤嘴角抽搐得愈發嚴重,他低下頭,斂去任何崩壞的情緒,十指交叉搭在膝蓋,和賀衡恩聊起了閑天:“賀律師,愛抽荷花?”


    “嗯,還可以。”


    “怎麽不抽點好的?”李文澤問。


    “這個就挺好。”


    “是嘛,嘶……不過荷花是很符合你們這個行業哈,出淤泥而不染嘛。”李文澤靠起椅子來,雙臂交疊,右手手指隔著衣料輕點手臂,故作姿態。


    賀衡恩點著根煙:“哼,可不敢當。”


    “現在啊,哪有什麽好人?各行各業上不了台麵的人多得是,純粹的行業也找不著啊。”他吐出口煙,曲著指節敲了兩下桌子,同樣賣弄起玄虛來,給了李文澤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哦,是嗎,此話怎講?”


    “這還用明說嗎?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我們做律師的,還能不了解這些麽?”


    “賀律的這個上和裏……究竟是多上,究竟是多裏?”李文澤姿勢未動,卻將身子繃直些。


    “這個……不好把握,沒法兒和你說,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賀衡恩彈了下煙灰,“你可能是剛進你們公司不久,有些事你沒挖得那麽深過,像賀銘城,二三十年,哪到哪。”


    “陳家幾百年的基業,真是什麽都見過,我們也見怪不怪了。”


    賀衡恩從李文澤的雙眸中捕捉到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警惕和想要極力壓下的詫色。


    “我記得……陳律和賀律是多年的好友吧。”


    “是。”


    “原本以為,二位的家庭匹敵,才能成為朋友呢,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賀衡恩不屑一笑:“那自然是不同的,要怪也隻能怪陳律師平常為人低調,他不是那種喜歡把自己的權力掛在嘴邊上的人,久而久之,我都要忘了他是個什麽家庭了。”


    “說起這個,我在律所,還真是時時刻刻都忌憚著他呢,你說以他那種身份那種權勢,我要是惹到他了,賀銘城傾家蕩產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賀衡恩把煙頭按在桌麵上。


    服務員推門上菜,兩人對視著不再說話。


    賀衡恩優雅地為自己夾了塊排骨:“今天李先生找我具體是有什麽需求呢,盡管提,賀某可以幫你的,我都會盡力幫。”


    “我……”


    “還是提醒李先生,不用跟我繞彎子,我這人就喜歡直接的,你放心,我如果給不了你想要的,陳律師他也勢必會傾囊相助的。”


    李文澤的臉色終於變得陰沉,他沙啞著嗓子把嗓音放低:“前兩天,不小心在賀律的律所慶典上拍到了一段視頻,想必賀律師也有看過自己的片段了,我認為,這樣的視頻傳播出去應該會給賀律造成極大的影響。”


    “三千萬買斷這個視頻,而賀律與男子交好的雅好,更不會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閑談,不僅如此,李某這邊也有不少的人選,若賀律想,那娛樂圈的帥哥我也能給你夠下來兩個,你盡管開口。”


    “……”隔壁衛生間的程箏捏緊拳頭,真想出去給他兩耳光。


    —


    “嗯。”賀衡恩清了聲嗓子,左右轉了轉腦袋,臉上思考利弊的表情沒有遮掩,“聽著還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他慢悠悠從上衣裏袋中掏出幾張折疊著的紙張,被揉捏的程度像是他從垃圾桶翻找出來的:“偶然發現了一點東西,李先生幫我看看,你似乎是最熟悉的哦。”


    李文澤拿過,隻看兩秒就驟然瞳抓皺紙張一角,唇瓣張張合合,眼底流淌的冰冷似要將賀衡恩凍僵在原地。


    他根本沒有想到,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賀衡恩就能把他扒得體無完膚,他太狂妄自大,隻想著要錢,沒想著再把這些藏一藏。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李先生不明白?”


    李文澤沉默了。


    “給你兩條路,你交出底片,我閉嘴,你做你的生意我開我的律所,你幹的這些事,我可以放過你,至於錢嘛,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建議你另尋他人。”


    “第二條,你把視頻放出去,我把證據向上遞交,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在律師麵前你不要想著耍花招,你把路鋪的再好,胳膊依然是擰不過大腿的。”


    “如果你想魚死網破,我也是願意奉陪的,看看你從監獄蹲幾年出來,你爸還會不會再認你這個私生子。”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李先生明天可以給我答複。”


    ——


    程箏從隔間出來,賀衡恩鬆了口氣。


    他不像他所說的那般無畏,如果李文澤誓要破罐子破摔,他大概率是不可以接受的,他不能因為這件事真的連累懷正上上下下那麽多員工,讓他們吃不上飯。


    “他就這麽走了?”程箏坐到他旁邊給他揉腰。


    賀衡恩垮下了身子靠在他肩膀:“嗯,沒事,他一個私生子,苦了十多年,沒人家那種魄力,事情估計鬧不起來。”


    “你想和他和解嗎?”


    “對,真和他鬧僵,對咱們沒有好處。”


    “還是別鬧大了……萬一你和陳一就這麽受了影響,我不得以死謝罪。”


    賀衡恩伸長胳膊碰碰他的臉,“別瞎想了,不是都說了是我沒忍住嘛。”


    程箏抓過來親親他的手指:“不管怎麽說另一個人都是我。”


    他轉了圈桌子:“他一口沒吃?”


    “我要是他,我也吃不進去,愁都要愁死了。”賀衡恩坐直,“你快吃點吧,我剛吃了幾口了。”


    “行。”程箏拿來一雙筷子,想到剛才賀衡恩和李文澤的談話,突然笑道,“真裝你,比塑料袋還能裝,我都沒見過這麽裝的你。”


    賀衡恩給他一腳:“滾,不裝怎麽談判。”


    “對了。”程箏說,“你剛說的那什麽?陳一咋了?”


    “哦,這個啊。”賀衡恩提起這個就想笑,“他說他待會兒來,你自己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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