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局長。”


    張瑞一邊往楊安那邊走,一邊用眼睛仔細的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王乾那一眾被麻醉的星環軍已經都被繩子捆了起來。


    “別看了,那些‘哨兵’你用肉眼很難看到,況且我怎麽會對你上這種手段?今天這次見麵,大概就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了,咱們好好敘敘舊。”


    楊局長笑著從一個背包裏取出了一個瓶子和兩個塑料杯,“我都記不得上次跟你喝酒是什麽時候了。”


    “是啊,楊局長,恐怕得有四五年了。”張瑞說著走過去坐下接過了杯子。


    “這可是好東西,三十年陳釀,本打算等我七十歲退休的時候拿出來的,現在被‘提前退休’也留不到那個時候了。”


    楊安說著擰開了瓶蓋給張瑞手裏的杯子倒上了滿滿一杯。


    陳年老酒濃烈而醇厚的酒香味瞬間就把二人周圍的空氣填了個滿滿當當,若是在之前,這酒香入鼻之後順著支氣管隻鑽肺腑必須得勾得人心裏癢癢。


    但今時不同往日,張瑞低頭看著杯中酒,抬頭看著眼前的老友,心中酸楚,仿佛自己端著的是一杯醋。


    “何至於此啊,楊局長。”張瑞歎了口氣。


    “別,別叫我楊局長。”楊局長笑著舉杯示意,張瑞端起杯子與對方碰杯,兩人仰頭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人吧,各有各的理想抱負,也各有各的使命,今天孫將軍派你來,我打心眼裏感激他。”


    楊安坦然的笑容讓張瑞心中更加酸楚了,他對楊安說道:“投降吧,投降還有生路。”


    “生路?哪裏還有什麽生路?地球沒希望了,這顆星球上活著隻是早死晚死,死的有沒有價值的區別而已,雖然我不能決定活著的事情,但怎麽死,死的有沒有價值,我可以決定。”


    楊安的語氣異常堅定。


    倉庫裏的一舉一動都在孫力的監視之下,看著投影出來的實時畫麵,他的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


    “將軍,這不像是談判,更像是訣別,要不要把張瑞撤回來派我們自己的人去?他這麽做毫無意義。”一旁的李元勸說道。


    “不,我正是需要他們‘敘舊’,不‘敘舊’怎麽說心裏話?你之前對張瑞的問詢,根據潛意識篩查儀的結果,他在我心裏的信任隻是合格。”


    孫力說完之後,李元低頭想了一會,隨後抬頭問道:“將軍是懷疑張瑞的忠誠程度嗎?”


    孫力扭頭看著李元一字一句道:“李元同誌,你要明白一點,忠誠沒有‘程度’這個尺度。


    不是絕對的忠誠,那就是絕對的不忠誠,在確定張瑞是絕對絕對忠誠以前,我都不會打消他的懷疑。


    地球人多詭詐,他們不像我們星環人,沒有接受過思想改造也沒有你我這樣接受過‘精神烙印’,反叛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你想想看,他之前是怎麽贏得雙生花高層的信任並且打入組織的?


    不就是因為詭詐狡猾嗎?所以對任何地球人,我們都不能報以樂觀的態度看待,在確認絕對忠誠之前,隨時戒備是必須也是必要的。”


    孫力的話讓李元茅塞頓開,“將軍教訓的是,確實不能因為張瑞通過了潛意識篩查儀的篩查,我們就掉以輕心。”


    “對,再精密複雜的儀器,都無法真正的揣測人心。”孫力點頭。


    即便是接受了‘精神烙印’的秦雪,都能是反叛組織雙生花的首領,人心在什麽情況下都可能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不是絕對的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


    這就是秦雪這件事上給孫力最為重要的啟示。


    “那我們不需要提醒張瑞先讓他把我們的人解救出來嗎?”李元問。


    “不用,我已經能預見他們這次見麵的結果了。”孫力搖了搖頭。


    訣別。


    這不光是孫力的想法,他相信楊安也很清楚一點,星環政府不可能跟任何人談判,也不會給任何叛軍留下活路。


    兩人這次‘敘舊’在監視之中,張瑞和楊安心知肚明。


    剛才自己提到‘活路’,耳機裏沒有任何駁斥,這就說明孫力並不反對自己透露殖民計劃。


    “老楊,聽我一句勸吧,不管你加入雙生花是什麽目的,但這個目的都得放在自己的性命後麵。”


    “你怎麽這麽肯定我投降了就能活?”


    張瑞聽後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開口道:“殖民法案,星環製定的這個法案中已經擬定了第一批殖民艦的數量以及前往這些殖民艦的人數,這些人被稱為……”


    “流浪者。”楊安打斷了張瑞的話。


    “你竟然知道這個?”張瑞詫異,楊安笑著說:“星環政府製造的信息繭房,在加入雙生花的時候就打破了,我當然知道這個。”


    楊安拿起酒瓶繼續倒酒,“張瑞,你要清楚地明白,我的性命其實跟我的理想比起來無關緊要。”


    “什麽理想值得你丟命?”


    “公平,消除剝削,推翻階級的殘酷統治,如果能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能過上沒有剝削、壓迫的日子,讓公平真正實現,我這條命又算得了什麽?”


    楊安深吸了一口氣,“要實現這個目的必須要革命,狠狠的革命,革命就要流血。


    你想想,在這場革命中我們這些沉默的敢死隊前赴後繼的拋頭顱灑熱血,在這布滿荊棘的路上犧牲了,後來人也會踏著我們的屍骨繼承我們的遺誌接過我們手中的戰旗。


    身處這列雄壯的隊伍之中,那是我無上的榮光,死,算得了什麽?犧牲,是必要的儀式。”


    張瑞因為楊安這番豪言壯語喉嚨幹澀,血液翻湧,他張嘴問:“什麽儀式?”


    “傳承。”楊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後對張瑞笑著說:“張瑞,時間不多了。”


    張瑞聽後心頭一緊,“什麽時間不多了?你要做什麽!”


    楊安從兜裏掏出了一把槍,隨後對準了自己的腦袋,“永別了,我的朋友。”


    古董手槍響了,子彈穿過了楊安的頭顱,但張瑞卻感覺這一槍像是抵在胸口朝著自己的心髒狠狠地扣了一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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