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前輩以為是前輩以為,晚輩卻是萬萬不認可的。”


    孟希言輕輕咳嗽,強壓死氣侵蝕,搖了搖頭,眸子之中雖星海黯淡,但卻有著無比的堅定。


    涉及前世今生,亦或那虛無縹緲的往生輪回,如今的他,半分信念也無。縱使,他正處於這個世間最接近輪回的地方,冥河分支彼岸。


    可那又如何,一代花開一春秋,一世人生千百載,所謂輪回萬萬載,孟希言竟是半分期待也無。


    曾經,在那個沉淪無數日子的夢中,他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前世如何如何,自己曾經如何如何。


    可到頭來,蘇長離一番點悟,卻是讓孟希言如夢初醒。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花相似,也終究隻是相似,更何況歲歲年年人本就不同。


    蘇長離身為帝者,修為功參造化,身臨死境,若他想要輪回轉世,再續前緣,誰又能強迫?


    可他蘇長離隻是坦然地走了,留下了很多東西,帶走的卻是半點也無,遑論保留真靈輪回轉世。


    孟希言抬眸,眼神漸漸放遠。


    這一世,他既為孟希言,那便隻是孟希言。縱然,或許前一世縱然有太多割舍不下,遺憾轉世,可前一世的故事,早已隨著那個生命的結束,而畫上了故事的結局。


    如今這一世,是他孟希言的一世。他不想承接任何前一世的因果,再與前世沾上半點關係。


    他想活出的,從始至終都隻是孟希言的一生。


    “嗬嗬……幾千年了……小殿下性格依舊如此……罷了…罷了……”幽婆搖了搖頭,淡笑一聲,緩緩走向冥河之畔。


    突然,幽婆又似想到了什麽,停住了幹枯的身形,緩緩轉身,笑道,“小殿下既來,老婆子倒也不能吝嗇。”


    “畢竟,小殿下不認,老婆子我卻是不能不認的……”


    話音落下,幽婆抬手,梁溪不受控製自孟希言腰間飛出,懸停在冥河之上。


    沒錯,在這條不載萬物的冥河之上,梁溪靜靜懸停。


    下一刻,幽婆微拘,萬千冥河之水沸騰開來,一截十裏之長的冥河水被幽婆硬生生拘納,而後恐怖無比的符文自幽婆手中紛紛揚揚飛出,將這一截冥河之水生生凝煉。


    恐怖如斯的氣勢!


    孟希言能感受到,幽婆所展手段,哪怕是一個小小地濃縮的符文,都足以將他鎮殺千百回。


    這種氣勢,是孟希言在蘇長離身上都不曾感受過的強大!


    這是,帝境之上的強大。


    僅僅是幽婆的諸多分身之一,便有如此修為,當真是駭人無比。


    下一刻,那一截水量極大的冥河之水,將梁溪包裹,而後在青幽色的光芒之中,在如同大漠黃沙一般密密麻麻的漫天符文之中,整體逐漸縮小,漸漸凝煉。


    從最開始的十裏浩瀚長河,漸漸縮小。


    九裏,八裏,……五裏。


    黑色越來越濃鬱,如同一滴漆黑的墨。


    凝煉還在繼續,在孟希言平靜的目光之中,漸漸縮小,從十裏長河到百米小潭,再到九尺巨劍,乃至最終凝縮為……三寸寒芒!


    下一刻,已經凝煉完全的梁溪懸浮在半空之中,幽幽沉浮。


    孟希言看去,那是一道略顯彎曲的三寸黑芒。說它是劍的話,幾乎已無劍形,或許,說它是一縷黑色絲線更為準確。


    “此劍以幽冥真水洗煉,尚需好好溫養,勉勉強強可作小殿下本命飛劍,略算老婆子的一分心意,小殿下還請收下。”


    幽婆轉身,手提燈籠,其內頭顱飛舞,血氣猶腥。她伸出枯皺露骨手,對著孟希言輕輕一揮,黑線瞬間化作一線進入孟希言眉心。


    說是請,但卻沒有絲毫請的意思。


    新梁溪懸停在孟希言識海之中,如同一縷彎彎曲曲的黑色絲線,安分守己。


    孟希言能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是從前梁溪的氣息。


    他眸光陰寒,星淵震動,想要將其逼出,但卻是無法撼動梁溪絲毫,一切都隻是徒勞。


    這一刻,少年麵色愈發晦暗。


    梁溪,是為數不多蘇長離留給他的東西,如今卻是人不人鬼不鬼。


    冥河畔,幽婆看著複又恢複如初的冥河,幽幽一笑,蒼老的聲音傳來,而後踏上了紙船,“老婆子知曉小殿下念舊,但有些東西,可並非舊物才好,要知道,新物同樣能成為舊物,同樣能博得人歡心……”


    下一刻,一縷黑色的流光自幽婆手中飛出,印在孟希言眉心。


    光芒一閃而逝,一朵黑色彼岸花粲然綻放於少年眉心。


    “小殿下不曾煉魂,可世間最玄奧晦澀之物,神魂首當其衝,此物小殿下卻是要好好考量一番……”


    “此外,小殿下大可不必擔心與前世沾上半點因果,權當老婆子為一位看上眼的後生,留下一份禮物,放心修煉即可。”


    “另外,祝小殿下巡遊人間,玩得開心……嗬嗬嗬……”


    幽婆漸漸遠去,沙啞陰森的聲音回蕩在冥河之上,久久不散。


    白衣少年神色漸漸平靜。


    但平靜的外表之下,卻是一顆寒徹了的心。你們要給,還沒問過他孟希言要是不要,願是不願。


    如此行徑,幽婆看似主動撇清因果,讓他不沾半分因果,可實際上他與那方不可知之地早已因果萬千,難以斬斷。此間因果,不在天道,不在宿命,而在人心。


    識海之中,一方大淵吞吐,星海黯淡至極。


    黑色細線梁溪懸停。


    一旁,漂浮的白色聖光團包裹張旭孱弱魂魄。


    在大淵上方,一具晶瑩剔透的仙骨在萬千符文的鎖困之下,橫亙大淵。


    此外,大淵孤崖之上,一篇經文漂浮,一個個玄奧古樸大道紋路,無盡道韻沉浮,似有萬鬼來潮,似酆都鬼帝臨世。


    ——————《彼岸幽冥陰魂經》!


    一卷煉魂經卷,向著孟希言徐徐展開,浩瀚道韻席卷而來,如同天地至理,一一映入少年腦海。


    良久,孟希言從浩瀚的經文之中掙紮出來,疲乏之感瞬間充盈全身。


    但少年卻依舊沉默,眼光愈發森寒。


    古卷之中,有一法可凝魂強魄,將孱弱魂魄送入新的軀體,且無後患。而識海之中,聖光團沉浮,張旭的魂魄靜靜溫養其中。


    此間陽謀,讓少年沉默良久。


    最終淡然一笑,寒聲道,“既然你們這麽想要我入局,那麽我便入局。”


    “順便,掀了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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