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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樹高四萬五千裏、根深三百六十萬丈,如洪荒的支柱穿破重重雲端、聳立於九天當中,說它是崇山峻嶺,卻比山嶺高出幾萬裏;說它是擎天一柱,卻比天柱寬廣數百萬丈。


    鐵雕載著眾人飛到神樹的根處,見那神樹之根比起神州大地的延綿山脈還要複雜許多,樹根之上雲霧繚繞,讓人誤以為這又是一派人間仙境,而樹根不斷蒸騰的仙氣更是把前方的路變得極為朦朧。


    薛燕望著腳下的雲和“高山”,問星辰道:“小神仙,快到神樹了嗎?神樹是不是長在這些山上啊?”


    星辰望著前方的紫雲仙霧,茫然點了點頭,繼而又反應過來,詫異地道:“你說這些是山?這些可都是神樹露出的根啊!”


    “根?”薛燕驚訝地晃了晃劍身道:“哪有那麽巨大的根啊?和山一樣!”


    韓夜則皺了皺清眉,道:“光是根已經這樣了,神樹果然有四萬五千裏高?那魔界九萬丈的傲山比它豈不是如同山下一石?”


    “是的,主人。”鐵雕頷首道:“神樹正是有四萬五千裏,鐵雕以前是神界兵器時,曾隨神將自紫天而上,若是步行爬樹,需數年才能到達碧天神樹之巔。”


    “你以前是神界兵器嗎?”星辰聽了鐵雕的話,這才再度仔細打量鐵雕,好奇地道:“如果是神兵,怎麽現在成了這副德行?”


    鐵雕用低沉的聲音解釋道:“這位神仙恐怕還很年輕,未曾經曆過神界的滄海桑田,就鐵雕所知,神界曾經曆過大小三次爭鬥,第一次曰太古混沌之戰,第二次曰上古之戰,第三次曰神界征魔之戰。”


    鐵雕回望背上,見眾人都在凝神聽他說故事,便繼續道:“關於第一次大戰,神界天官記載的太少,而第二次和蚩尤大戰,主人身為魔類是最清楚不過的,這裏也不提了。說到第三次,那時蚩尤用自身的靈力開辟了魔界,魔界的生靈日益強盛,甚至經常從之井進入並滋擾神界,天帝和女媧娘娘曾一同商議要出兵征討,於是開始籌備軍需,鐵雕就是那個時候由神界工匠以靈鐵所造的。他們給我們這些兵器取名叫‘靈鷲羽匕’,我們先是跟著神兵神將們在九天之間來回訓練,後來才投入戰事。”


    韓夜幻想著當時千萬神兵神將一同行軍的場麵,騰雲駕霧、鼓聲震天,然而他似乎又留意到什麽,便道:“可是這一戰,神界似乎輸了。”


    鐵雕點頭道:“是啊,眾神自戰勝蚩尤後逐漸驕橫,他們滿以為這次征戰能一舉消滅群魔,可大家顯然都低估了十地魔尊的實力,不少神將和天兵都戰死在魔界,女媧娘娘見損失慘重,實在不忍,便向天帝央告撤軍。天帝當時震怒,幾乎要禦駕親征,直到三清天尊也出麵勸誡,天帝才決定妥協,同意魔界十地自立為政,而魔界那邊群龍無首、亦有損傷,固不敢與神界鬧得太僵,最終雙方商定以之井為界,兩界各派武藝高強的鎮守井口兩端、禁止通行,於是,兩界才致今日之局麵。”


    星辰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你也是那時落在了魔界,但神界撤兵沒把你帶回來,於是你在魔界飽受魔氣侵染,就成了這副模樣?”


    “是。”鐵雕道:“但鐵雕稍有不同,鐵雕原是大神將鎮嶽手中的兵器,比其他靈鷲羽匕厲害許多,在征戰中沐浴過不少的鮮血,更是靈氣充沛,後來遇上了主人,受主人仁德感化,才有了自己的意識。”


    “哼。”韓夜聽了鐵雕的話,微微笑了,嘴角露出特有的冷淡。


    “這家夥還有仁德?大魔頭外加流氓一個!”薛燕望著心情頗佳的韓夜,習慣性地諷了兩句。


    “某些人自詡女混混,流氓的稱號不正合適她嗎?在下可不敢當。”韓夜微微皺了下清眉,再看向四麵飄逸的神界之風,嘴角帶著三分不屑和七分微笑。


    “你!”魔劍薛燕繞著韓夜飛了飛,撞了一下韓夜的腰,道:“本姑娘再流氓也比不上你這臭流氓啦!還沒成婚就奪了小夢夢的貞潔,老想著占我們的便宜,洗澡還非得叫姑奶奶看你洗!”


    “別越扯越遠了!”韓夜被薛燕伶牙俐齒說得有些坐不住了,他皺著清眉道:“我也不想那樣對她,當時不是被逼加之情難自控嗎?你說我想占便宜也罷了,可偷看我洗澡的人似乎是你自己吧?別惡人先告狀!”


    薛燕一聽韓夜說那次在花雨穀的糗事,連暗紫色的劍身也紅得發燙,一股嬌怒之氣從魔劍頂上嗤地衝了出來,她憤而晃動劍身道:“你那身子誰稀罕看呀!別老仗著自己是個男的就欺負弱女子行不行!血口噴人啊你!”


    “哼,你是弱女子?”韓夜不屑地冷哼道:“這世上能把我騙得團團轉的人隻你一個!論心計,全天下人都比不上你!”


    星辰看韓夜和薛燕吵架,頓時有些緊張要去製止,卻感覺有雙冰清之手抓住了他的肘,他轉頭一看,卻見乖巧的韓玉一臉微笑地對他道:“不必擔心我哥哥,他和燕兒姐姐常常這樣,隔兩天不鬥嘴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星辰聽韓玉這麽一說,更為不解了,他撓了撓頭,皺著劍眉問道:“我看他們關係也很好,出生入死的,怎麽會常常鬥嘴呢?”


    “這個嘛……”韓玉微紅著小臉,用似水的清秀之眸望向韓夜和薛燕,呢喃道:“哥哥和燕兒姐姐的感情,小玉雖看在眼裏,卻如何說得清呢?”


    星辰有些懵懂地盯著韓玉看,覺得紅著臉蛋兒的姑娘竟如此好看,那些完美無缺的仙女雖為絕色,卻比動情的凡女差之千裏。而韓玉平素是個婉約的姑娘,被星辰這麽盯著自然臉色更紅,隻能雙手緊緊牽著身前道衣的下擺,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遠方,兩人就這麽氣氛尷尬地處著。


    又過了許久時間,鐵雕鋒利的羽翼終於揚起暴風、劃破長空,前方的層層麵紗也因此漸漸揭開,一棵形狀類似榕樹的太古神樹屹立在眾人麵前,那樹穿過無數層雲,在紫光的照耀下深入上層天際,它如同高山一般雄偉宏大,也如同屏風一般伸延無盡,即便觀看者把頭仰至中空亦望不到它的頂端,塵世間的恢弘、雄奇等詞藻已無法形容它的巨大與巍峨。


    四麵時聚時散的大片仙氣與祥雲僅是它星星點點的裝飾,在那星星點點的彩雲之中,眾人能隱約看到生機勃勃的神樹上那一層層向上遞進的“圈”,那些“圈”如同神樹的線繩,每隔一段便圍上一圈,令人覺得頗為奇異。


    “那些是什麽?”韓玉指著遙遠處神樹的“線圈”問星辰道。


    “那就是神兵鎮守的城牆,神將們的據點,名曰‘樹城’。”星辰道:“天帝規定,為防魔族有朝一日突襲,神樹之上必須每隔五裏安置一段城牆,每一段城牆安排一千五百神兵駐守,由神將領頭,環環而上,直達碧天的四天門,連環城牆延綿四萬多裏、合計八千段,共有一千二百多萬神兵在其上,一旦魔族來襲,每段城牆上的傳信兵便釋放神光,以此為訊,層層遞進,後方將士聞訊馬上向前方增援,能快速禦敵於千裏!”


    “布置得這麽嚴密呀?”薛燕驚訝地道:“幸好沒和呆瓜兄妹硬闖,不然不知要吃多少虧呢!”


    鐵雕對於神樹上的圍城似乎頗有體會,他道:“人間有秦始皇築長城禦外敵,但比起神界的樹城,那不過九牛一毛、微不足道。早在神界第三次大戰前,這樹城就已經從紫天根部修築到青天了,神界用億萬擔1靈石築城郭、以千萬鈞靈鐵造兵器,可算是傾盡了一界之力,若遇魔類大舉入侵,神樹上發出警示的神光層層向上,很快就能把神樹變得霓裳絢爛,頗為壯觀!”


    眾人觀賞著那棵自盤古開天以來最大的古樹,此樹幾乎占了神界的半壁江山,就算把人間所有的樹木堆在一起也沒有此樹之大,就連樹上掉下的落葉都比鐵雕還要大上數倍乃至數十倍。鐵雕小心翼翼地穿過陰翳的葉片飛舞區域,等到更靠近時,眾人已能比較清晰地看到樹的輪廓,龐大的城牆橫圍在樹表,約莫也有三四十丈高,因為是靈石所構,幾乎可以不受任何外力影響,而觀其排布,非但城牆上整齊地站滿了神兵,連空中也有許多駕著雲彩的黃巾力士在巡邏。


    “喂。”魔劍薛燕輕輕撞了撞韓夜的胳膊,緊張地悄聲問道:“呆瓜,若真叫你打,這些神兵你能對付幾個?”


    韓夜細看那些氣魄非凡、魁梧威猛的神兵們,頗有些麵色坦然地向薛燕道:“和你一同出手,能敵千人,這已經是極限了。”


    薛燕歎道:“我們哪,始終還是太渺小了……總是妄想與天相鬥,可這八千關卡,我們卻連第一關都過不了。”


    韓夜很讚同這位同伴兼戀人的想法,他亦是點頭道:“要想大家再在一起,隻可智取,不可力敵,莽莽撞撞隻會被天命所左右。”


    薛燕和韓夜正聊著,星辰卻緊張地對他們豎起手指道:“噓!現在盡量別說話了,等下力士們來盤問,我們按原來的策略辦。”


    星辰剛把話說完,前方不遠處便飛來一位身長一丈、豹頭環眼的高大神將,他似乎認識星辰並發現了鐵雕和韓夜,便手持三叉戟問星辰道:“星辰大人,天帝下令不得帶魔界生靈入神界,你這……”


    星辰點頭哈腰地笑道:“哦,太行大哥,是這樣的……”說著,星辰把手一指韓夜,故作義憤地道:“這個無法無天的魔類,今日竟從之井竄到神界來到處破壞傷人,仙女們發現了他在這裏搗亂,就叫我幫忙,於是我便親自出馬擒了他,順便製服了他的坐騎、佩劍,另外,我還救了一個被他蠱惑心智作為人質的凡人,這不,正要一並帶上赤天去交與玄女發落呢!”


    那個叫“太行”的神將聽了星辰的話,上下打量了其他人一番,卻見韓夜一臉憤恨的樣子,魔劍安安分分地躺在雕背上,韓玉麵狀呆滯地望著前方,鐵雕則老老實實地撲扇著翅膀,似乎都沒什麽異常,太行便笑著對星辰道:“想不到大人平時看起來懶散懈怠,辦起事來還挺有兩下子,那你們上去吧,大人是計蒙殿下的親信,末將自然信得過,不過按章辦事罷了。”


    “嘿嘿,那是當然,太行大哥也算是竭忠盡智了,不愧神將之名啊!”星辰拍了拍太行的馬屁,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便道:“對了,上麵還有那麽多關卡,我每次都這麽解釋多麻煩啊?又不一定都認識。太行大哥有什麽辦法讓我順利通行嗎?”


    太行想了想,把腰間掛著的龍紋牌交給星辰,道:“也罷,反正是計蒙殿下的親信,這塊通行的令牌就交與你,換做別人,這牌子末將可不敢輕易給,到時記得還來,不然赤天那裏要追究末將的職責。”


    “那是當然。”星辰笑嗬嗬地說著,便拍了拍鐵雕的雕背,對太行道:“那小弟我就上去了,時間太緊。”


    於是,星辰便以押送魔頭為幌子,讓鐵雕載著眾人上到紫天與靛天的交界處。


    之所以要從神樹上去,並不僅僅因為它能導向,更是因為每重天之間有百裏深的土壤和雲氣相隔,而唯一連接天與天之間的通道就隻有神樹,若不沿著神樹穿過土層,怎能上到另一重天?


    到了紫天頂端,唯有神樹的樹幹伸入兩天交界,好比一層廣袤的泥土嵌住了大樹樹腰,而數百裏寬廣的樹幹,其周圍土壤的縫隙更是又深又長,把穿過縫隙的鐵雕比作螻蟻還遠不足以說明神樹的龐大。


    對於鐵雕和眾人而言,神樹縫隙就如同一個懸在空中的深淵,越往上飛行便越接近黑暗,紫天的光和靛天的芒都觸不到它的深處。在黑暗的環境下,韓夜讓鐵雕的眼睛發出紅芒,繼而看清了周圍的物體,雙天交界的土層裏多是縱橫交錯的巨藤和枝條,四麵時而傳來轟隆隆的聲音,眾人以為危險臨近,卻見一些身長百丈、粗如戰車車輪的蛇狀生物從旁蠕動並穿過,原本黑咕隆咚的地方突然竄出這些黝黑的怪物免不了讓人驚異,薛燕便問道:“這些蠕動的東西是什麽呀!怪惡心的!真不敢相信神界還有這種東西!”


    “那叫地龍。”星辰解釋道:“和人間一樣,神界的土壤也需要鬆動,以保證神樹能充分吸收土的養分,這些地龍並非強大的生靈,它們沒有眼睛,隻憑感覺一味地在神界靈土裏鑽動,所以也不會傷人。”


    經星辰這麽一說,眾人也釋然了,而鐵雕亦是展翅一揚,竭盡全力地向著上方飛行,漸漸也在頂上看到了一絲藍紫色的光芒,那光芒漸漸發亮,終於豁然開朗。


    呼地一聲長嘯,一陣冰涼的仙風刮過,吹動韓夜的飄逸長發,吹動韓玉的水綠道袍,吹動星辰的黃紋緞帶,霎那間,藍紫色的寒光照亮了眾人的麵頰,鐵雕堅硬的身軀更是將迎麵的寒光反射得熠熠奪目,眾人在一片藍芒中突破神樹的縫隙,來到了神界的第二重天——靛天!


    靛色是深沉的紫、冰涼的藍,它象征著世間的交織混雜,藍紫色的雲彩縈繞在遠方高低不平的仙山聖嶺處,山嶺間多有仙露匯成的小池,池中泛著五彩的靈光,池邊有許多類似於水晶的冰涼鵝卵石,謂之“靈晶”。除此之外,這裏亦有不少仙女與仙童,較紫天不同的是,很多乘坐祥雲、駕禦寶劍的劍仙聚於此天。


    “涼爽,卻一點也不覺得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韓夜望著空曠的藍紫色天幕,隻覺周身毛孔舒張,微涼的感覺從外界傳入體內,他顫著眉頭、閉上清眸,悵然歎道:“就好像她的香風纏綿……”


    神樹依舊向著天雲的藍紫之端處延伸,抬首望去仍顯得那麽莊嚴肅穆,卻又不乏溫柔慈愛。星辰坐在鐵雕的最前麵,主要是方便疏通前進的路,他百無聊賴地把龍紋牌高舉於頭頂,一路歎息著一路有氣無力地對神樹上城關的兵將道:“各位神將天兵大哥,小弟奉命押解罪人,不要阻攔啊~!”


    神樹上的兵將們雖有疑慮,但星辰是有靠山的人,加之手裏又有通行的令牌,便也不好阻攔,隻由得他去。


    韓夜等人有了星辰這層關係,果然暢通無阻,避免了與這些強大的神兵們交手,而載著眾人的鐵雕也順順利利地上到了靛天八千裏高空處。


    正當大家滿以為就這樣輕鬆通過靛天時,鐵雕卻在這時停了下來,它翹首望天,似乎在忌憚著什麽。眾人皆有些納悶,紛紛也抬頭去看,但見頭頂上懸著一位黑發黑須、其貌不揚的老翁,此翁身穿一襲半塵不染的太極道袍,道袍左袖繡有靈龜、右袖繡有玄蛇,頭戴紫金冠的他側臥於一把無名大劍上,右手托腮、眯眼打著呼嚕,似乎是在睡大覺。


    “哪裏來的劍仙?怎麽看著麵生啊?”星辰小聲嘀咕著,而後才笑眯眯地對空中的黑須劍仙恭敬地道:“這位劍仙老前輩,小神奉計蒙殿下之命押解邪魔上天,還望不要阻攔,以免誤了大事。”


    老翁並未睜大眼睛,而是繼續眯著眼,用手捂嘴打了個嗬欠,慢條斯理地道:“哪裏有什麽邪魔啊?老夫就看見一隻鳥馱著四隻小蟲。”


    “這……”星辰一臉尷尬地望著假寐的老劍仙,一時也說不上話來。


    這時,性子急的薛燕便對星辰道:“你跟這老瘋子囉嗦那麽多幹嘛呀?上天的路這麽寬,繞過去不就行了唄?”


    “也是。”星辰說著,便讓鐵雕繞過黑須老翁飛行,誰知那黑須老翁打了個嗬欠,承載他的那把大劍又飛到了鐵雕的頭頂上,鐵雕差點一個不慎撞上黑須老翁,幸而及時懸崖勒馬,而黑須老翁則仍舊怡然自得地側臥於劍上。


    星辰見黑須老翁這麽做,無奈地拍了拍額頭,歎道:“老劍仙,您這是要幹什麽啊?老擋著我們的路!”


    “唔?擋著諸位的路了?”黑須老翁微微睜開眼來看眾人,繼續笑著摸了摸黑色的胡須,道:“那好吧,老夫就挪一挪。”


    於是,黑須老翁把承載他的劍移到了一旁,鐵雕終於飛了上去,正當眾人鬆了口氣時,那老翁卻是把太極袖袍一揮,手底化出一股濃厚的清雲,纏住了鐵雕的爪,令其再難上升。


    鐵雕頗為無奈,也不好發作,便看向雕背上的韓夜,韓夜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驚動老翁,於是鐵雕隻好在原地扇著翅膀、停滯不前。


    黑須老翁此番舉動算是惹惱了性子最急的薛燕,她氣呼呼地晃著劍身道:“瘋老頭!你到底想怎樣!”


    黑須老翁聞言,坐起身來,盤腿於大劍之上,雙手朝天伸了個懶腰,睡眼迷蒙地道:“老夫不想怎樣……隻是見到你們幾個孩子舉止異常,想和你們玩玩。”


    星辰聽老翁這麽一說,趕緊要解釋,老翁卻擺了擺手,笑著道:“莫講了莫講了,劍魔帶著他的紅顏知己和親生妹妹來神界找他那未過門的妻子,見到你這小娃兒性善就和你商量了一個掩耳盜鈴之計,還講什麽?”


    韓夜、薛燕、韓玉和星辰聞言一驚,韓夜更是警惕地冷眼看著老翁,沉聲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這麽多?”


    老翁兀自打著嗬欠,顧左右而言他地笑捋黑須道:“從前有個男的,他覬覦一戶有錢人家門口放著的鍾,一直想偷走,但是那口鍾隻要一碰就會發出聲音,這樣就不方便動手了。結果那男的想了個辦法,他一邊用手捂著自己的耳朵一邊去偷那個鍾,他覺得這樣那口鍾就不會發出聲音了,最後你們猜,他偷到了沒有呢?”


    韓夜聽老翁講這個故事,不禁冷哼一聲,道:“前輩不必借古諷今,掩耳盜鈴是自私自利,我們瞞天過海卻是為情為義!”


    老翁瞥了一眼韓夜,摸了摸黑須,繼而笑罵道:“為情為義,等同放屁!”韓夜等眾人聞言皆驚訝不已,老翁這才把手一指韓夜,緩緩道來:“以你的身手,神界隨便挑一個神仙也能輕易勝你,你如此莽撞而不顧後果,竟還帶著親友來此送死,為情,你毀了更多的情,為義,你滅了更多的義!”


    韓夜聞言一驚,清秀的眼眸隨之睜大,繼而他又稍顯鎮定地道:“沒錯,前輩,我是不顧後果,我也知道並非是眾多神將的對手,但有個人她與我自小青梅竹馬、同生共死,我的人生僅此一次,不想因為害怕結果而留下遺憾。為了找回燕兒,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如果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就算再在這裏死一次又何妨?”


    老翁頗為輕蔑地笑著搖頭道:“說得倒輕巧。你若死在這裏,必然是萬劫不複、永不超生,入魔界找紅顏知己你就成了魔,莫非你也以為到神界找情人你就能成神嗎?荒謬!”


    雙手依舊被捆著的韓夜從雕背上勉力站起身來,麵色為難地對老翁道:“成為什麽對我而言都不重要,這一切僅僅是為了能夠找到我想找到的人,隻是懇請前輩不要阻攔,我不想傷任何人,也不想鬧到兵刃相見的地步。”


    老翁一捋黑須,似乎理解了什麽,點了點頭,繼而把太極袖袍一揚,袖底刮起一股清風,清風很快便在神樹邊上化成一片方圓百丈的祥雲,而後老翁才對韓夜道:“蜀山弟子啊,既然我們有緣在此地相見,切磋一番如何?”


    韓夜聞言臉色一變,道:“前輩,不可!我此番上天……”


    “誒!”老翁聽韓夜在那裏羅裏吧嗦,甚為不滿,緊繃起臉來,一捋黑須,把手朝著韓夜一揮,韓夜身上的捆仙繩片刻即斷,而後老翁才對韓夜道:“老夫叫你切磋,又沒叫你送死!你若敢不受,老夫即刻上報赤天,叫你們還沒上到青天就灰飛煙滅!”


    星辰見這老翁輕鬆便把靈寶天尊的捆仙繩弄斷,不禁鬢間也落下一絲冷汗,心道:“這個老神仙,怎麽以前見都沒見過?印象中,九天之中有這等能耐的屈指可數啊。”


    魔劍薛燕則對韓夜道:“這老頭真夠狠的……呆瓜,切磋就切磋算了,省得他壞我們的事,總不能殺了他滅口吧?”


    韓夜見情勢所迫,見那老翁也像是守信之人,便道:“前輩,我答應和你切磋,但你須保證切磋過後不把我們的事對別人說。”


    老翁聽了韓夜說這話,立馬把緊繃的臉舒緩,頷首笑道:“切磋就行了,儒家主張忠孝仁義禮智信,老夫豈能是無信之人?”


    韓夜聽了老翁的話,倒也放心,便縱身一躍跳到老翁化出的祥雲之上,那祥雲倒也柔軟非常,韓夜在其上穩了穩身姿,這才立直。


    老翁見韓夜上來,又把手一指韓玉,道:“還有你呢,小姑娘。”


    韓玉聞言一驚,繼而錯愕不已,她睜大了泛著靈光的秀目道:“老前輩,你找我哥哥比武罷了,比武什麽的我不大會……”


    “誰說隻找令兄了?”老翁不悅地道:“老夫說的是所有蜀山弟子都要來切磋,你們這群人裏有幾個蜀山弟子?這都數不清嗎?”


    韓玉雖不明白老翁到底想做什麽,但事到如今也不好推辭,便“哦”地應了一聲,奮力一跳到了韓夜身邊,水綠色的道袍下擺輕輕揚起,頗為秀美。


    “也好,一起把這瘋老頭打得滿地找牙!”魔劍薛燕自信滿滿地說著,也要飛到韓夜身邊相助,這時,老翁卻一摸黑須,左手作劍訣朝著魔劍一指,道了一聲“定”,魔劍立時便如鐵石般懸在空中動彈不得。


    “幹……幹什麽呀!”魔劍薛燕顫了顫,卻沒法從老翁的靈力禁錮中掙脫開來,隻好生氣地道。


    黑須老翁捋須笑道:“說了老夫隻和蜀山弟子切磋,你不是蜀山弟子,不要來礙事。”


    “燕兒……”韓夜見薛燕被老翁用定身術定住,便有些惴惴不安,他心道:“我雖與昆侖八派的劍仙們都鬥過,但那時有燕兒與我並肩作戰,尚且十分艱難,現在少了她,我豈不是隻能用真武七劍訣了?”


    黑須老翁似乎早就看出韓夜的心中所想,他仰頭爽朗地笑道:“蜀山劍魔啊,沒了魔劍,你便什麽都不是了嗎?難道你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讓自己真氣和劍術心法再精進嗎?”


    “再精進?”韓夜聽聞此話,不禁心跳加速,他皺著清眉激動地心想:“我豈會沒有想過?隻是自我把玄元真氣修煉至滄海之境後,徒有鞏固,無法再邁進一步,至於劍術心法,我的真武七劍訣不是已經融會貫通、七劍合一了嗎?”


    韓夜正滿腹疑問,黑須老翁卻把太極道袍一揚,周身化出暗金、深藍、亮銀、青碧、幽紫、赤紅、太白、玄黃八股氣,八股氣很快凝成八把寶劍的模樣,在老翁的太極道袍四周懸浮著。


    黑須老翁見韓夜站在那裏發呆地看著,便麵色鎮靜自如地笑道:“劍魔,還不化出你的真武七劍?”


    韓夜心底一沉,凝聚周身黑氣,便化出七柄懸浮的黑色氣劍,曰“蒼鬆”、“迅雷”、“越女”、“陰陽”、“孤星”、“和風”、“八荒”,七柄氣劍在韓夜身邊旋轉,撩動他的烏黑長發,頗顯英武。


    黑須老翁見狀又是一笑,捋須道:“原來已練至七劍合一的地步,難怪不思進取了。”說著,他便握緊雙拳,道:“但僅此是不夠的!看清楚老夫如何煉化這昆吾八劍2!”


    “煉化?”韓夜聞言一驚,卻見黑須老翁周身的八把劍忽而又變回真氣狀,如江河入海般紛紛注入他的黃庭,老翁將體內的靈力稍作運轉,而後才握緊的雙拳一張,身體四周幻化出八把煥然一新、閃耀光芒的真劍,暗金色的光劍曰“掩日”、深藍色的光劍曰“斷水”、亮銀色的光劍曰“轉魄”、青碧色的光劍曰“懸翦”、幽紫色的光劍曰“驚鯢”、赤紅色的光劍曰“滅魂”、太白色的光劍曰“卻邪”、玄黃色的光劍曰“真剛”,八把閃耀聖光的劍圍繞著老翁,竟就此將韓夜的真武七劍比了下去!


    黑須老翁笑道:“世人皆以為眾劍合一是最高境界,卻不知,人劍合一、以氣洗劍方能把各劍威力發揮至最大!”


    韓夜聽黑須老翁談及劍術心法的新見解,不禁入迷得三月不知肉味,而黑須老翁見他一副目瞪口呆的癡迷模樣,右手一抬,對一旁的韓玉道:“小姑娘,到你了,把玄天鏡使出來吧。”


    韓玉聞言點了點頭,口念“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動作嫻熟地甩出十道天幹符,化出一麵三尺寬的靈光鏡來,把她秀麗的臉龐映得白裏透紅。


    韓玉正想著老翁為何知道這麽多,卻見老翁將太極袖袍一揚,右手掌心生出一股清氣,那清氣分成十道靈光向著十方展開,靈光也如天幹符一般快速排列成圓,而後,老翁的右手上竟因此凝成了一麵五尺寬的銀光靈鏡。


    老翁見韓玉也是一臉驚詫的樣子,便左手一摸黑須,道:“小姑娘,這才是真正的玄天鏡,可惜蜀山傳了那麽多代,隻想著憑符使出,漸漸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魔劍薛燕見老翁相繼用出比韓夜韓玉高一等的武學道法,不禁驚訝地道:“天啊!他……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玄、天、上、帝3!”星辰站在雕背上,一字一頓地說著這些話,星眸裏呆著三分擔憂和七分崇敬。


    注釋:


    1“擔”——重量單位,一擔等於一百斤。


    2“昆吾八劍”——越王所造。《拾遺記?卷十?諸名山》:“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至越王句踐,使工人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鑄之,以成八劍之精。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則光晝暗。金,陰也,陰盛則陽滅。二名‘斷水’,以之劃水,開即不合。三名‘轉魄’,以之指月,蟾兔為之倒轉。四名‘懸翦’,飛鳥遊過,觸其刃如斬截焉。五名‘驚鯢’,以之泛海,鯨鯢為之深入。六名‘滅魂’,挾之夜行,不逢魑魅。七名‘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八名‘真剛’,以切玉斷金,如削土木矣。”


    3“玄天上帝”——即真武大帝、玄武大帝、佑聖真君,道教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又有《太上說玄天大聖真武本傳神咒妙經》中曰“且玄元聖祖,八十一次顯為老君,八十二次變為玄武,故知玄武者,老君變化之身,武曲顯靈之驗。”且不論其他道經所述,本文劇情僅參照此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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