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子很幹很結實,是米麥混合的,並不細膩但扛飽,咀嚼在嘴裏半天也隻能品出麥香,這實在算不上什麽好味道。


    可是這種環境,並不是他們能夠挑剔的地方。而陳皮在這一路上又是警惕環境,又是掃尾,他也很累了。


    但他並沒有準備靠牆小憩一會,而是坐在了宋白芷的身旁,示意她往旁邊讓讓。


    宋白芷不明所以的挪了位置後,看清了陳皮的舉動。他撿起了一旁的石頭問:“這個也要敲碎嗎?”


    見宋白芷點點頭嗯了一聲,陳皮便開始處理這兩包東西。隻是越配,便越覺得有些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這是什麽。


    石頭有節奏的一聲一聲緩慢敲擊著,就像是一種特別的韻律,讓人活躍的思緒瞬間放鬆下來。


    宋白芷停止了咀嚼,轉而喝了一口熱水。這幹巴巴的餅子,直接咽了下去後,她開始克製不住的發散思維,打起了盹。


    她的腦中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仿佛天旋地轉似的飄過。


    陳皮忽然感覺到肩上一重,搗杵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的腦子正下意識的想要一步跳開,甩出九爪鉤,可意識很快就回了籠。


    他沒有動,隻是將石頭換到不常用的左手上繼續搗鼓那東西。


    他心中補充道:‘算了,看你可憐,讓你靠一下。’隻是這個想法沒過多久,就被他剔除了。


    為了方便她靠,陳皮側了半邊身子。而宋白芷睡的迷迷糊糊的,便不自覺的蹭了蹭,尋了個更好的位置支腦袋。


    陳皮的側臉旁,便是她睡亂翹起的鬢發。宋白芷的每一個呼吸,都讓它發出輕微的存在感。


    又是那種細細密密的麻癢感,從臉頰處到腰際,從尾椎到頭皮,莫名其妙的燥熱刺激的他額前不自覺的浮出虛汗。


    陳皮嫌棄的嘖了一聲,用手背試探了宋白芷額頭的溫度後,心道:‘真奇怪,宋白芷是個火爐子嗎?她這頭也不熱啊’。


    眼見宋白芷就要睜開眼,陳皮手向下滑,蓋住了她準備睜開的眼睛。


    他說:“有隻蜘蛛,現在沒了,你睡吧,我守夜。”


    宋白芷舉起的手放了下來,含糊不清的說:“後半夜…叫醒我…守夜,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得,看來是真累了,也不嫌棄人了。


    陳皮放下了蓋著她雙眼的手,轉而將手頭的東西收整起來後,低垂著頭淺眠。


    他算得上是個半吊子出身的練家子。因為是常年風餐露宿,所以對於睡覺也保持著清醒。無時無刻留意四周風聲,這些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楚落年’卻不是,她在趕路的途中是個什麽狀態,陳皮看在眼裏,隻是什麽也沒說。


    她在趕路的期間,一連半個月都是不怎麽合眼的。哪怕是夜裏,她也不敢完全睡過去,就好像是在提防即將到來的突襲。


    而她這一路上緊繃的勁頭,全靠著那一袋煙草葉子咀嚼提神。


    說實話,陳皮這輩子都沒碰上過這種人。‘楚落年’看起來是個拖油瓶,並且手無縛雞之力,一刀就可以了結。


    可是她卻根本不是拖油瓶,她能夠一眼認出路邊的野草,哪些能吃,哪些有什麽作用。能夠根據天時地利,分辨出水路去向。也能夠一聲累也不吭的跟緊他的腳步。


    是了,沒錯,她的醫術也很好。準確說,陳皮這輩子再沒見過一個,能將要死的人,縫起來後,還能讓他重新活過來的。


    他曾經和喜七也說過這件事,喜七笑他當初年少,想來是被那些江湖術士騙了。可是陳皮心裏清楚,宋白芷可以。那些是他親眼目睹的。而過往的種種,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一分一毫。


    但是這麽想想,他也明白為什麽那位秦師長要這麽大手筆的越界抓人了。


    要麽那人快死了,宋白芷不想救。


    要麽那人根本無藥可治,宋白芷救不了。


    ‘宋白芷’,這個名字在他唇齒舌尖輾轉又咽了回去。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這麽閑得慌,腦子裏一直想宋白芷做什麽。分明應該養足精神,繼續爬山涉水的趕路。


    對了,還要在路上做些手腳,請他們‘吃一頓’痛快。


    陳皮的半邊麵頰抵著那算不得毛絨的腦袋,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笑意。


    這麽不設防的宋白芷,他也是第一次見。往後如果宋白芷還說他的字醜,那他就要揪今日的事,用來笑話宋白芷。


    嫋嫋東風帶來了一絲涼意,也帶走了那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陰雲。窗外的皎月露出了完整的容貌後,帶著潮濕的霧氣便升起了。


    已經是後半夜了,再過幾個時辰,就會天方大亮。


    陳皮沒有叫醒宋白芷,隻是不動聲色的活動了自己發麻的胳膊,然後暗自吸了口氣。


    宋白芷再次醒來時,眼見日出。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把陳皮當枕頭了,然後還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一清早。


    她目光遲滯的看了陳皮一眼,正想要問,怎麽沒有叫她起來守夜。就見陳皮笑了,那笑容是十足的惡劣,並帶著明晃晃的嘲笑。


    他說:“我推了你好幾次都不醒,你睡的可真香啊。我的胳膊可就不好了,現在還是全麻的。”


    宋白芷的思緒回了籠,直接站了起來,就像被紮了一下似的與他錯開了距離。隨後又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什麽,她蹲下身子,翻找起針灸袋。


    陳皮一看宋白芷這動作就知道她想做什麽,他一大跨步後退,幹巴巴的補了一句:“不麻了。”


    宋白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補充道:“不能忌醫,紮一針,活絡的快……”


    陳皮在窗口,手一撐,一溜煙的越了出去。


    ‘這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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