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翼的轟鳴是短暫脫離了世俗框架的向往,極速的飛行是一次與日落追逐的較量。


    就在呼嘯的風撲麵而來時,陳皮終於戴好了那個奇怪的耳罩。


    就像是消音一樣,所有沸騰喧囂的雜聲,全部消失不見了。隻剩下那個帶著電線的耳罩裏傳來不是特別清晰聲音,能夠確定是個外國人的。


    向導沉穩的聲音,播報著:“雷達正在探查中314直升機,光學、雷達掃視正常,遙測信號正常,高度正常,請繼續按照正常軌跡駕駛!”


    “駕駛人員是否聽清?是否需要再次重複嗎?”


    “已聽清,本次目的地東經116°20′、北緯39°56′。”


    “再次重複,本次目的地東經116°20′、北緯39°56′,一路陪同,請多指教。”


    宋白芷沉著的聲音,在略帶些電流噪音的耳機中十分明顯。或許是她的英倫腔調時總是若有若無的帶上一絲尾音,所以哪怕她的聲調十分平淡,也無端的有些禁欲的勾人。


    在宋白芷回話的那一刻,耳機中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隻剩下了駁雜的電流聲。


    直到宋白芷的第二遍重複說出口,對麵才好像反應過來一般,用了更為紳士的溫柔語調說:“i''m at your service.……”


    陳皮聽不懂二人的對話,隻覺得宋白芷說那些洋文也很好聽。


    不過,那個外國男人有點礙事…


    北平,新月飯店


    拍賣會上,人頭攢動,所有提前抵達的人都在若有若無的將目光投向那正中央的拍賣品上。


    能夠在今天進入新月飯店的人,都是出了名的顯貴。


    他們沒有人差錢,在半確定尹新月暫時內定的未婚夫婿是西北彭三鞭後,大多數人都選擇將目光投向了新月飯店的三件珍藏上。


    越是有錢,就越害怕死亡。而能夠吸引他們前來這次拍賣的理由,不僅僅隻是為了與新月飯店搭上線,更是為了那三件珍藏錦盒中,醫死人肉白骨的鹿活草。


    忽然,會場的大門被侍從推開,從外頭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身形高大矯健,穿著棕灰色的大氅與皮靴的男人步伐穩健的走了進來。他劍眉星目的眉宇,帶著說不清的銳利。讓他的氣勢硬生生的蓋過了他姣好的麵容。


    僅僅隻是垂眸掃視著四周,就像是無形的氣場,讓場內瞬間寂靜。


    而他身旁的另一個男子,穿著打扮與他別無二致。隻是將發型修飾的更加一絲不苟,配著一副斯文的圓眼鏡,看起來十分成熟穩重。


    他提著一個銀黑色密碼箱,緊跟著前麵冷著臉的男人。似乎是走的急了,氣息也有些亂,呼吸間熱氣彌散開來,顯得一身黑色大衣上厚重的狐裘領口看起來十分暖和。


    過道兩旁的侍女見來人,似乎是確定了身份,齊齊的彎腰低頭喊:“歡迎彭三爺!”


    這種場麵對張啟山來說,隻是小菜一碟,他絲毫沒有冒用旁人身份的不適感。相反的,他適應良好,甚至一入北平就入鄉隨俗的與老八換了行頭。


    他其實本不想做冒名頂替這種事,可新月飯店的邀請函是很難臨時要求加人的。沒有人會願意讓出自己的名額。


    所以當他與老八兩個人在火車上對彭三鞭下黑手,拿走他的請帖,冒充了他。


    他對這位正主心中略有歉意,但不多。


    齊鐵嘴見張啟山沒有說話,咳嗽兩聲,示意領頭人帶路。


    也不怪他著急,這會二爺與夫人應該也到了北平。誰也沒想到,二爺與夫人兩個人這麽倔,非說此事是因他們而起,要跟著一同來北平。


    而當時為了不引人耳目,在上火車後,佛爺提議兵分兩路。也是在兩列火車交匯的瞬間,他與佛爺二爺三人,找到了彭三鞭,並且取走了他的帖子。


    齊鐵嘴一路成熟穩重的跟著隨從進了新月飯店安排的臥房。見張啟山褪去大氅,他便明白,這裏很安全。跟著一起脫了外套,隨後沒骨頭似的將自己滑溜進單人沙發裏,剩個大長腿在外頭掛著,也不嫌棄。


    齊鐵嘴歎慰道:“佛爺,你可真別說,這北平新月飯店就是不一樣。太講究了,而且處處都細致。”


    張啟山對他說:“新月飯店自開業以來,有過百年的曆史。它的來曆,背景,一直是個謎。改朝換代,也沒有讓它受一點影響。反而在經曆過一些事情後變得越來越穩固,這證明了的勢力不可小覷,我們要處處小心了。”


    齊鐵嘴一直很相信張啟山的話,對於他的提醒,自然也是放在心裏的。至少對於他來說,張啟山是個十分靠譜的人,雖然偶爾會不聽勸阻,但總有自己的一定要實行的道理。


    然而在拍賣會還沒有展開的這期間,他與佛爺二人一直隱秘潛入新月飯店,卻依舊一無所得。


    張啟山無法多次越過聽奴用別的手段帶走鹿活草,甚至被尹新月發現了。這讓他也實在沒了招數,隻能破釜沉舟,將府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托解九變賣了。


    而今天,銀行那邊通知了他,確定蓋章後,折算銀票,直接參與了拍賣。


    而齊鐵嘴說張啟山這個人十分靠譜的想法僅僅隻維持到新月飯店拍賣……


    新月飯店內部是歐式圓形環繞的建築,參與拍賣的眾人,部分上了二樓雅間,窗口正對著樓下正中央拍賣台,是最好的觀景台。


    拍賣員一身暗紅色旗袍大氅,燙著時新的短發,姿態大方的站在擴音麥克風前笑吟吟道:“每次的叫價,最低五萬,沒有上限,你們可瞧好了!拍不著,可就沒下回了!”


    伴隨著藏品的推出,所有人都開始暗自較勁。


    張啟山雙目微沉,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模樣,越過了那些有名有姓的藏品,隻關注那被封存的匣子。


    隻是很明顯,有這個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隔著二樓雅間的雕花木窗,齊鐵嘴將那長辮子的男人看的七分清楚,是這北平裏頭的貝勒爺。如今雖沒有權勢了,可他多的就是銀子,這些年的排場,一點也不小。


    其他的幾個窗口,則是幾個日本人,與一個金發碧眼的歐洲人,他並不清楚身份。


    齊鐵嘴貼近張啟山,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轉悠,帶著祖母綠戒指的手拍了拍張啟山示意著說:“佛爺,你看這幾位,可沒有一個吱聲的呢。”


    張啟山眉梢微動,掃視了一圈後笑道:“快坐下,好戲…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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