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桃園內最高的建築‘天一閣’,高達十三層,金碧輝煌,雕梁畫棟。站在上麵可俯瞰小半個洛邑城,也是家主宮涅休息和日常辦公所在地。


    此刻,室內的氣氛沉悶、冰冷、壓抑,讓人透不過氣來。


    宮涅陰沉著臉坐在中間,下麵分四排坐著宮家最重要的子弟、家臣和幕僚。


    宮涅麵前的白玉幾案上擺著兩顆人頭和一把竹簡。


    一顆人頭是昨晚遇襲商隊的護衛首領,因為進城貪歡擅離職守,導致商隊被劫,重要貨物丟失,今早當著所有家臣的麵被砍去腦袋。


    另外一顆人頭是宮家負責洛邑城內治安情報的首領,因為嚴重失職今早一起丟了腦袋。


    嚴重失職的原因就是昨晚一夜之間,洛邑城內出現了幾千片竹簡,上麵詳細記述了宮家子弟近些年所犯的罪行,而這個首領居然根本不知此事,更找不到是誰散發的。


    一夜之間,幾千片竹簡出現在各豪門世家和東宮下屬十八殿的門前,出現在各大酒樓、商鋪、娼寮、學館之內,出現在碼頭、牙行、車行、鏢局等地,甚至連道路邊的樹木後、貨物的縫隙裏、騾馬的鞍套中都發現了竹簡。


    人們一大早,在晨光破曉的忙碌中,驚奇地閱讀了竹簡上那些令人瞠目結舌的內容。街頭巷尾,無論是忙碌的商販,還是悠閑的貴族,甚至是修煉的修士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事務,聚攏在一起,傳閱著竹簡,傳遞著信息,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整個洛邑迅速被一股強烈的情緒所籠罩,人們的討論聲、爭論聲、怒罵聲、痛哭聲此起彼伏。他們或激昂慷慨,或義憤填膺、或悲憤交加、或憂國憂民、或幸災樂禍,但無論如何,情緒宣泄的指向性都很明確。


    一上午的時間,宮家在洛邑城內的十幾家店鋪、酒樓被砸得稀巴爛。城外好幾個田莊、商行被襲擊,死傷了幾十人。


    城內學館的幾十名士子慷慨激昂的來到紅桃園附近,高喊“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想要衝進來,被門口的護衛一頓胖揍。


    這更激起了城內百姓的憤怒,圍在紅桃園的外麵高聲叫罵,還往裏麵扔垃圾,與宮家的護衛們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幾家與宮家來往密切的豪門世家紛紛撤回了協助搜索刺客的家將隊伍,就連東宮宮主姬榮都派人送來了一把竹簡,詢問是怎麽回事。


    隻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有大勢力想要對付宮家,而且是想要往死裏整,不死不休的那種,宮家這回夠嗆了。


    昨夜的襲擊,宮家的損失不算大,那點紅貨損失還沒放在宮家眼裏,但是造成的惡劣影響確是難以估量的。人數眾多的散修親眼目睹了宮家商隊的遇襲,全員被殲,也親耳聽到了反抗宮家暴行義士的宣言。


    “替天行道”、“劫富濟貧”、“還我洛邑朗朗晴天”,這些詞句仿佛一夜之間成為了洛邑城最時髦的語言,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在說這些話。


    有些頭腦簡單的散修本來坐在路邊閑聊,遠遠看見宮家的護衛車隊,然後猛地躍起高喊著:“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然後撲上來送死。給宮家造成了極大困擾。


    家中子弟幹的那些的醃臢事,宮涅有些早就知道,有些是看了竹簡之後才知道。即使他早就知道,他也從未在意這些事,早年日子過得困苦,現在有錢了不就是跋扈了一點嗎,不就是囂張了一點嗎,誰家不這樣。


    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有人眼紅了,想要對付我宮家啊!


    “父親,最近一係列的事情明顯是有人在幕後操縱,必須盡快找出幕後元凶……”


    “師父,應該將所有外地家將調回,組成大的戰隊,隻要消滅城外為首的幾個團夥,那群散修也就老實了……”


    “家主,謠言傳播得如此迅速,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


    幾個重要的子弟、家臣和幕僚紛紛發言,如此複雜嚴峻的形勢他們以前從沒遇到過,放眼望去,洛邑城內外,幾乎舉目皆敵,幾人難免有些驚慌失措的感覺。


    宮涅隻是閉著眼聽著眾人的發言,好一會,他才睜開眼睛,目光依舊冷靜、堅定,英俊儒雅的麵容上甚至萌生了一絲戰意。


    “宮家從此刻起進入最高戰時狀態!所有的家族生意全部暫停,外地的家將護衛全部調回,組成幾個戰隊駐在城外的幾個莊子裏,由宮甲帶領,隨時待命……”


    “……城內的家將護衛由世澤帶領,隻屯駐在幾個重要的據點,減少外出。紅桃園外的護衛全部撤回園子裏,盡量不與外麵的百姓發生衝突……”


    “……樹禎帶領的情報人員全部散出去,由明轉暗,一是查找那個什麽光明教的落腳點,二是查找散發竹簡的人員,一夜之間散發這麽多竹簡,肯定動用不少人,不可能一點痕跡沒留下;三是繼續查找刺客……和示兒的胳膊,要對東南地區過來擅長拳法的人重點查找,對已抓住的散修挨個審問,一個一個審,一定能問出點什麽……”


    “……我一會去把餘老供奉請出來,坐鎮城外,嗬嗬,兩個化神境怎麽也能護得住咱宮家了吧……”


    ……


    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修士,宮涅迅速完成了整個部署,集結力量、隱蔽分散、收集情報、請出底牌,各係統分工具體,絲絲入扣。


    待眾人散去,宮涅坐上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普通馬車離開了紅桃園,他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車行一個時辰,來到了昭禮東宮氣勢恢宏的所在地。高聳的白玉大門緊閉著,冰冷的白玉表麵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百十名身著黑色袍服的修士挺立在大門兩側,戒備森嚴。


    帖子遞了進去,過了半個時辰,宮裏回話,宮主姬榮正在閉關研讀經書,一個月內不見客。


    “他媽的,這老狐狸是想坐山觀虎鬥?還是想渾水摸魚?發生這些事要說他一點不知道,鬼才他媽相信。要是沒有他的默許,誰能、誰又敢在洛邑城裏攪風攪雨……難道是他想弄死老子?……他就不怕老子翻臉,臨死前把他安排的小殿主一起弄死……”


    宮涅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眼神中閃爍著壓抑的怒火。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而艱難。


    氣機微動,附近的幾個東宮侍衛轉頭看了過來。


    宮涅知道,沒有姬榮的縱容和默許,在洛邑這片天地,他的宮家不會這麽多年安然無事。同時,如果沒有姬榮的縱容和默許,他的宮家也不會短短幾個月時間就麵對如此困難的局麵。


    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然而,理智告訴他,此刻的憤怒與衝動無濟於事,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他深吸一口氣,但那股憋悶感依舊如影隨形。


    他閉上眼睛,用冥想的方式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但腦海中那些令人不悅的畫麵,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終於,宮涅拍了拍車廂,馬車回返紅桃園。他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想搞死老子沒那麽容易,大不了魚死網破,老子臨死前帶著你們一起死!


    ——————————


    天傷殿殿主姬南出關了,一個月的閉關修行獲益良多。


    坐在寢殿內,晴天、秋雨幾個侍女歡天喜地地服侍著姬南吃完午飯,換上袍服,奉上茶水。


    趁著幾個侍女退下的功夫,始終低頭站在門口的褒五走了進來,低聲的稟報著近期的事情,人員安置大體完事,營地進行了維修,采辦了一些物資,收買了一些有潛質的孩童。


    眼見四周無人,褒五低聲說道:“宮家在城外的兩處農莊和一個小商鋪已被摧毀,殺敵九人,咱們無人損傷,在現場留下了大光明教的牌子……”


    姬南輕微點頭,這些都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暌舸大聲稟報著從外麵進來,他現在擔任姬南侍衛隊的副隊長。姬南曾當眾表態,侍衛隊長的職位始終給宮士兄長留著,其他人隻能當副職。


    剛出關的姬南召開了一次小型會議,這是他任殿主以來,主動召開的第一個會議。金碧輝煌的偏殿內香煙繚繞,姬南端坐在中間的錦榻之上,兩位堂主和四位長老分坐兩邊,好奇地看著這個青年殿主。


    百忙之中的宮涅也參加了這次會議。


    姬南開門見山,講了自己在四合庭如何與妍蚩學拳,如何在姬慕的同意下成為巫族巫覡的事,然後說道,“各位大長老,我任巫族巫覡之事,目前僅限鎬京和昭禮東宮、西宮幾位老大人知道,榮叔祖的意思是此事不宜聲張,在東宮也隻有榮叔祖和四位大供奉知道。但為了咱天傷殿經營東南,特許我讓幾位堂主和長老知道……”


    “……今天召集大家開會,就是有三件事要和大家研究,一是我大約二、三年後要去巫族正式就任巫覡。我師父妍蚩已經離開巫族百餘年,巫族的現在狀況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內部有哪些變化,我們要做什麽準備,這些我們要弄清楚……”


    “……二是我隱藏身份進入東南以後,如何扶持巫族,既不能讓東南各族心懷警惕,又要讓巫族強大起來,成為我東宮牽製東南的重要力量,這些都要有長遠和具體的計劃;三是目前,我大周與東南各族相鄰之地,幾方勢力互相攻伐形勢糜爛,榮叔祖讓我們盡快協助各諸侯國平定形勢……姬南才疏學淺,希望幾位大長老盡快拿出章程……”


    在這個時候召開這個會議,是姬南深思熟慮後決定的。確實到了有必要讓幾位大長老知道此事的時候了,東南十萬大山裏的形勢變化較大,已隱隱有了大戰的趨勢,時間緊迫,他必須及早讓殿裏做好進山的準備。


    此刻拋出這個話題,還能讓天傷殿內其他長老們把注意力轉移到這件大事上,而不是參與到宮家的事情上。掀翻宮家,不管成敗短期內對天傷殿都會造成損耗,及早把一批人調到東南地區,遠離這邊的紛爭也是好事。


    最重要的是,現在推進這麽大的事情,也是在給宮涅添亂,他身為天傷殿大總管,需要參與的事會非常多,不管他怎麽想,都會擠占他本就不多的精力了。


    幾個堂主和長老沉默了半天。


    負責情報事物的知雲長老苦笑著率先說話:“殿主,您巫覡身份的事過於驚人,且容我們消化一下這個消息。巫族現在叫九黎族,是東南大族,下麵有九個小部族,每個實力都不弱。巫族在十萬大山中不知道盤踞多少年,早已根深蒂固,與我昭禮宮更是糾纏了幾百年互有勝負,我天傷殿單獨很難對付他……”


    “……上次擒獲妍蚩可是費了我們九牛二虎之力。您忽然和我說您是巫族的大首領讓我有些轉不過彎來,更別提什麽方略了。我建議過幾日在開會,我們幾個老鬼先回去研究一下再拿出具體方略。”


    姬南看看其他幾人,也都是這個意思。


    姬南拋出第二個話題,他從袖子裏掏出幾根竹簡放在幾案之上,幾位大長老的臉色頓時精彩起來,宮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姬南嚴肅地說道:“這上麵的東西我相信大家都看見了,說實話我是不信的,宮總管殫精竭慮、勞苦功高,為我天傷殿立下汗馬功勞。有些宵小卻造謠生事、挑撥離間,竭力損害我天傷殿的聲譽,此事必須嚴查、嚴懲……”


    姬南看了看身邊的宮涅,繼續說道:“那就請車坤長老牽頭嚴查此事吧,必須抓住造謠生事之人,還宮總管和宮家一個清白。但真要有不孝子弟犯下惡行,我們也要嚴懲不貸,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大總管回家也要管好自家子弟,切不可再給敵人造謠生事的機會了……”


    再沒議題,姬南宣布十日之後再開會。


    和稀泥的話先說出去了,竹簡上說的事是真是假,大家心知肚明。至於嚴懲肇事者,誰是肇事者、怎麽嚴懲,到時候再說。


    走出殿外,幾個長老麵麵相覷,宮涅強顏歡笑地說道:“不知道我們這個年輕殿主還有多少秘密啊,還能給我們多少驚喜啊。”


    傳功長老朗山歎道:“是啊,他身邊多出來的那個胖管家,雖然看著隻有神滿境,但是他上次走近我二十丈距離我才發覺,估計這還是故意讓我發覺的。”


    郭巳大嗓門的說道:“他那個叔叔尹康看著好像吊兒郎當挺不著調的,可是做的每件事都挑不出毛病。渾身劍意壓在心念之間渾然不漏,咱昭禮宮上萬修士又有幾人能做到。嘿嘿,這廝今晚又找我喝酒,說是要給我介紹個大生意,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執法長老車坤難得地開口說道:“身邊小鬼,也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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