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地底之下,便是九幽,亡魂聚集之地,至陰至寒,常人無法存活,便是踏足的修者,也會因為沾染邪惡汙穢之氣立時消亡。


    深不見底的火焰通道中,方澤羽的神魂痛苦無比,每一刻都煎熬在破碎與複蘇的邊緣,堅如金鐵的意誌也在被慢慢消磨。


    何時,才是盡頭?


    龍形虐炎遊曳在前,不時有細碎的純白火焰飄散在方澤羽神魂之上,帶來無數痛楚的同時,也將方澤羽昏昏欲厥的神魂驚醒。


    身後鶯歌生死不知,方澤羽心急如焚,卻隻能頹然等待,此刻就連軀體都不曾擁有,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靜觀其變了。


    “到了。”本該幽黑的地底被火焰渲染得如同白晝,隨著虐炎的聲音在神婚裏響起,狹長的火焰通道終於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的同時,落入眼中的場景,震撼了方澤羽的神魂。


    這,是一片火焰的國度,屬於熾熱的世界,入眼所及,萬物不存,除了火焰,還是火焰。


    沸騰的岩漿化作火焰的溫床,燃著金邊的白色火焰活躍的舔舐著頂上堅硬的岩石。


    或者說,此刻頭頂這些赤紅的晶體,早已超出岩石的範疇,經曆無數歲月,能夠經受虐炎炙烤依然沒有融化,若不是親眼所見,方澤羽絕不相信時間竟有此種材質。


    “這裏,是我誕生的地方。”神魂的禁錮不知何時已經鬆開,暢遊在這片炎域內,方澤羽猛然察覺被兩團虐炎包裹在內的鶯歌和月傾,臉色大變,連忙上前查看。


    “以你卑微的修為,絕無可能破解我的禁製。”嗤笑一聲,虐炎不急不緩的靠攏而來,在方澤羽身前遊動一圈,淡淡問道:“若是破開了這層護盾,彈指間她們就將飛灰湮滅,絕無其他可能。”


    “這裏的火焰沒有意誌,毀滅,是它們的本性。”傲然無比,虐炎的聲音裏帶著絕對的狂妄:“火焰,本就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毀滅能量,最純粹的攻擊手段,無出其右!”


    “你將我掠到此處,便是要跟我說這些廢話?”尚未靠近,一股難以忍受的高溫就令方澤羽止步,僅僅遠遠觀望一眼,兩團烈火就在瞳孔裏炸開,驚起刺痛。


    閉上眼睛,方澤羽的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捕捉到一絲對自己有利的消息,當即道:“你這老妖怪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月,想殺我易如反掌,哪裏這般費事?”


    “老妖怪?”微微驚愕,隨即狂笑,下方的岩漿火海猛烈激蕩,噴薄無數火柱,衝擊著穹頂之上的大片炎晶,帶起的波動似乎就連天地也開始搖晃。


    轟!


    拍打在炎晶之上,寸功未見的火柱轟然消散,化作無數火星,重新落進火海,偶有飄在空中的細碎火花落在方澤羽神魂之上,難以抵禦的炙熱頃刻間將神魂融化出無數孔洞。


    劇痛之間對虐炎的強大再次有了新的認識,方澤羽選擇了沉默,僅僅一聲不摻雜任何意誌的狂笑,就已經能夠引起這般動靜,虐炎之強,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強如虐炎,都要隱匿在此?那麽這世間,最強者,該有多麽難以想象?


    “荒謬!”猛然咆哮,就連四周火焰似乎也感到了恐懼,紛紛朝著四麵擴散,虐炎嘶聲怒吼:“本尊便是最強!哪裏需要隱匿?”


    原來,就連神魂的思慮,在絕對實力差距麵前,也早已被虐炎洞察。


    “那麽,為何世間知道你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先前從天而降的雷柱你為何避之不及?”既然就連想法都無法藏匿,方澤羽索性說了出來。


    早在虐炎慌不擇路逃遁回地底之時,方澤羽就已經隱隱猜到有什麽東西是它無法匹敵,甚至帶有敬畏!


    “胡說!本尊的偉大,何須掛在嘴邊!世人無知,本尊亦不屑搭理!”龍形火焰開始扭曲,不停的變換成各種存在,或是一簇花卉,或是上古猛獸,方澤羽甚至看見了自己的形狀。


    “偉大?哈哈。”一聲輕笑,何其不屑,若說虐炎強大無比,方澤羽自當點頭承認,可要是說到偉大,那與虐炎,可沒有半分關係。


    火焰,生來帶有毀滅,也隻能用於毀滅!何來偉大一說?


    “無知!”暴怒無比,化作方澤羽的身形,虐炎的臉上分明帶著狂怒,一揮手,純白火焰化成枷鎖,牢牢捆住方澤羽神魂手腳,不斷煆燒,帶給方澤羽無限的痛苦。


    “若有能耐,你就衝出去,燒毀這天,燃盡這地,在我麵前逞能,你可知羞恥二字,該如何書寫?”強忍神魂疼痛,方澤羽的聲音裏帶著無盡蔑視,吼道:“再來!我看你能奈我何?”


    啞然無言,束縛方澤羽的火焰枷鎖寸寸崩碎,虐炎的臉上帶著無盡痛楚,雙目閉合,似乎被說中痛處,不能自已。


    ”嗬嗬。“喉嚨裏響起嗤笑,方澤羽索性徹底撕破臉皮,繼續道:”怎麽?無言以對?還是被我說中?”


    “小子,你隻猜對一半。”虐炎的性情,與他的本體一般無二,暴烈異常,突如其來的平靜讓方澤羽心頭一淩,壓抑不住的寒意上湧。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毀滅的前奏?


    “本尊的存在,卻是最強,但,也是最悲劇,最淒然的最強。”垂著頭顱,似乎有些壓抑,虐炎指著身下火海,對方澤羽道:“你可知道,在你身下的是什麽?”


    “火海,你誕生的地方。”眉頭一擰,有些許察覺,方澤羽也很好奇,在地底萬丈之間,為何會存在這麽一片炙熱之地?


    “再下麵呢?”麵無表情,眉梢卻是微微一抖,虐炎的話,就要進入正題。


    “我猜,大概是與上方穹頂一般的炎晶,能夠不被你吞噬的,大概也就隻有這種特殊材質的炎晶了吧。”隱瞞沒有意義,方澤羽選擇了和盤托出。


    搖了搖頭,虐炎一聲歎息,方澤羽的回答不會有假,說的是什麽,就是什麽。


    “凡人的智慧,永遠猜測不到,凡人的見識,永遠不能理解。”似乎是譏笑,也是無奈,虐炎語氣平淡,似乎在訴說一件十分尋常的小事:“再下麵,便是九幽,魂魄聚集輪回之地,也就是天道將我禁錮在此處的理由。”


    “九幽?!”低頭一望,入目的赤紅不見邊際,方澤羽皺眉,道:“你是說,這片炙熱的火海,將九幽與人間隔開?而你,便是鎮守在此處,保障人間安寧?”


    “嗬嗬,保障人間安寧。”苦澀一笑,虐炎有些咬牙切齒:“若是有得選擇,我寧願放棄這所謂最強的力量,換取片刻的自由。”


    “我獨自呆在這裏,已經不知過了多少個萬年,從懵懵懂懂,到靈智大開,在到百無聊賴,無數歲月的孤寂,已經令我無法忍受!”


    “我睡一覺,就是萬年,打個盹,千年就會過去,這裏的每一寸我都了如指掌,我受夠了永無止盡的禁錮,我要衝出這裏,見識見識外麵遼闊的天地!”


    咆哮著,虐炎的情緒如同狂濤巨浪,盤旋在四周,方澤羽的神魂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那麽,以你隻能,大可衝殺出去,便是不敵,天地遼闊,誰又能奈何與你?”比起灼燒,撕裂的疼痛更加無法忍受,方澤羽連忙提醒。


    “你以為我沒想過?沒有試過?!可恨的天道!為何如此待我!”暴怒更甚,無數岩漿朝著兩麵擴散,隱藏在火海深處的東西開始上浮,虐炎不能離開此地的秘密,就將重現人間。


    “原來,竟是這樣?”望著下方緩緩上浮的炎晶巨島,方澤羽喃喃自語,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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