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比丘尼知道鬼舞辻無慘能夠通過任何鬼的眼睛看到他們所看到的一切,也知道,他此刻正在通過這隻鬼的眼睛注視著自己。


    富岡義勇沒有迴避,他也沒有迴避的必要。


    那隻鬼因為掙紮而被他按在了地上,所以八百比丘尼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更近地接觸到了對方的眼睛。


    她忽然說:「我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了。」


    這句話不是對此刻在場的任何人或是鬼說的,而是對很遠之外的鬼舞辻無慘所說的。


    在聽到了這句話的時候,鬼舞辻無慘的手無意識地撕碎了手中的書本,他的眼睛睜得很大,那雙紅梅色的眸子裏瞳孔豎起。


    他按著自己的額頭,卻無法按下心底裏陣陣湧起的慌亂。


    這樣的慌亂產生得很不應該,但隻要稍稍咀嚼她所說的話,鬼舞辻無慘隻想到了一樣東西——八百比丘尼想要的東西——那樣的東西是什麽呢?


    【死亡。】


    而能夠令她獲得死亡的,就鬼舞辻無慘而言,他隻知道自己編造出來的謊言——青色彼岸花。


    八百比丘尼找到了青色彼岸花了嗎?


    這樣問題在他的心底裏發酵著,讓他聯繫起了那日刀匠之村,他透過玉壺和半天狗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了黎明來臨、太陽升起,這世間第二個憑藉著自己的力量脫離了他的掌控的鬼,出現在了太陽之下。


    「灶門禰豆子……」鬼舞辻無慘呢喃著這個名字,能夠出現在太陽底下的鬼,他一定要得到。


    而八百比丘尼已經找到了的、她想要得到的東西,他也必須要得到!


    或許鬼殺隊的人不知道,鬼舞辻無慘能夠通過自己留在手底下的鬼身體裏的細胞,讀取他們的記憶也連接他們的視野,但八百比丘尼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鬼殺隊的水柱,卻完全沒有任何遮掩地將那名低階的鬼帶回了鬼殺隊的主宅,帶到了八百比丘尼的麵前。


    無論是灶門禰豆子還是八百比丘尼,她們的藏身之所都是同一個地方。鬼舞辻無慘已經能夠確定這一事實了。


    哪怕明知道鬼殺隊的人會在產屋敷家布下陷阱,鬼舞辻無慘也一定會親自前往。


    因為八百比丘尼透過那隻低階的鬼,同他說:「來見我吧。」


    她的聲線似乎還和往常一樣,又似乎染上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但無論那樣的聲音裏帶著何等不同尋常的東西,都足以令鬼舞辻無慘的決定更加果斷。


    「我會去的。」


    哪怕他所說的話,根本無法傳達到八百比丘尼的耳中,但鬼舞辻無慘還是對著眼前虛無一人的暗色說:「產屋敷家的宅邸嗎……」


    他已經知曉了具體的位置,而剩餘的上弦之鬼,也都已經做好了隨時聽候指示的準備。


    覆滅鬼殺隊的夜晚,就選在明晚吧。


    鬼舞辻無慘在心底裏說。


    「我會讓你知道,比永恆的生命更令人絕望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第60章 今夜月色真美


    黑沉的夜裏浸染著冰冷的風,落櫻在風中浮動, 落在水麵靜謐的池中。


    八百比丘尼獨自一人坐在外廊, 她的麵前端放著矮桌,桌上是溫熱的酒和小菜, 襯著安靜的夜,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一樣。


    庭院裏傳來了極細微的落地的聲音, 八百比丘尼抬起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青年形態的初始之鬼站在月色之下, 微蜷的黑色短髮落在他的頰側。


    他穿著考究的襯衫西服, 像是顧及了夜色的寒涼, 肩上還披著黑色的大衣。


    鬼舞辻無慘沉默地注視著她, 他的衣在風中泛起弧度,像是正在被黑暗中的什麽東西撕扯一般,紅梅色的眸子裏流淌著稠冶的暗色。


    「你來了。」八百比丘尼輕聲開口。


    她的神色還是那麽的平靜, 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恍惚間甚至令鬼舞辻無慘產生了一種錯覺——此刻也像是這之前的無數個夜晚裏一樣, 晚歸的鬼舞辻無慘在回家時碰巧見到了還沒有入睡的八百比丘尼。


    但實際的情況卻並非如此。


    鬼舞辻無慘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他的身體感受到了周圍的空氣, 在空氣中瀰漫著紫藤花到的臭味。


    哪怕到了鬼舞辻無慘這樣的境界, 紫藤花已經對他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但對於這種味道, 他還是絲毫也喜歡不起來。


    產屋敷家的宅邸出乎意料地令鬼舞辻無慘心生熟悉, 許多年前他作為人類之時, 這個家族的宅邸就是這般模樣,千年已過,眼前的一起卻像是從回憶裏脫骨而出。


    「我來了。」


    鬼舞辻無慘應聲。


    八百比丘尼微微抬起了臉,視線眺望著空中高懸的月,那圓月在薄雲的遮掩下稀疏地泄露出淺淡的光,輕柔地落在鬼舞辻無慘的肩頭。


    她忽然笑了,形狀姣好的眼睛裏映著同樣溫柔的月色:「今晚的月色真美。」


    但鬼舞辻無慘卻無暇欣賞。不僅如此,他甚至在想,這樣的月色就算再美,八百比丘尼今後也註定無法再看到了。


    「真可惜啊,」鬼舞辻無慘嘲諷地說:「你以後都見不到了。」


    他的話並未令八百比丘尼麵上的笑意褪去分毫,她移過視線,將這樣的笑容展露在鬼舞辻無慘麵前。


    鬼舞辻無慘忽然有著異樣的心悸——並非是源自□□,而是來於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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