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子時,沈南嫣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衛澤一身夜行衣出現在門口,門打開後沈南嫣並未說話,而是側身讓衛澤進門,之後在門口張望了一眼,這才關門。


    本來衛澤還不相信,直到門裏出現的人正是沈南嫣,他才放鬆了警惕。


    “小姐怎麽來邊關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府裏一切安好,哥哥還好嗎?你們怎麽樣?可有餓肚子?朝廷的賑災糧有沒有到?”


    太擔心了,沈南嫣抓著衛澤就是一通詢問。


    “沒聽說有朝廷的糧草來,都是淮王殿下讓人去別處調的糧草,近些日子沒有出戰,所以一日三餐也改成了兩餐,不過還好,暫時並未有什麽不妥,隻是南淩國旱災,玄溯國得知情況之後,又開始蠢蠢欲動,所以殿下下令堅守,公子最近倒是也…也清減了一些,之前屬下還能去打一些野味,可近來上山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沒有什麽可打的,小姐,這時候您不該來的。”


    “辛苦你了,馬上就會有糧食。”


    “天下大旱,哪裏能有糧食,小姐莫要說這種玩笑話。”


    “我說有就是有,對了,你們駐紮在哪裏?你可知道軍營的糧倉在哪裏?”


    “軍營和糧倉都東城外,離的不算遠。”


    “悄悄帶我去。”


    “小姐要去……不不不,軍營裏都是男子,你一個姑娘家,要是被公子知道了,可不得了。”


    “我不去你們可就要被餓死了,再說了我又不是去玩的,我去了你們就有糧食,什麽時候去合適?”


    沈南嫣的話很難讓衛澤相信,他總覺得沈南嫣在同他說笑,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算讓她帶來一袋糧食,那又有什麽用。


    何況衛澤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南嫣手裏可是一粒米都沒有啊。


    可是又經不住沈南嫣的軟磨硬泡,隻能在醜時將沈南嫣帶出了客棧,當然他還提前給沈南嫣備了一匹馬,兩人的身影在黑夜裏狂奔。


    城門外十裏處,大大小小的營帳如同一座座小山,為了不讓人發現,兩人將馬栓在林子裏,步行朝著營地後側方移動,在沈南嫣的腿都要走斷了的時候,終於看見了距離駐紮地十裏地的糧倉,找了個防守相對鬆懈的地方混了進去。


    這是沈南嫣第一次到軍營糧倉,沒想到竟是這般場景,衛澤帶著她,避開巡守朝著糧倉靠近,說是糧倉其實就是幾個大的營帳,可是其中除了一處有守衛,其他均無人看管,待兩人進去之後才明白,糧倉裏已經顆粒全無,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人看守。


    “這麽說來,就隻有他們看守的那一個地方有糧食了。”


    “應該是的,小姐,接下來要怎麽做?”


    “你身上穿著戰衣,剛剛好混去看看還剩多少糧,一會兒在咱們混進來的地方等我。”


    “你要一個人在這裏?”


    “放心吧,我有小神仙幫我,不會有事,去吧。”


    衛澤剛離開,沈南嫣周身的溫度就降低了,不過在日漸炎熱的夏天,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吳悠來了之後,沈南嫣也不用做什麽,隻躲在角落裏待著,很快眼前就出現了一小堆糧食,看著白花花的大米,沈南嫣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好像看見了自己哥哥吃飯的模樣。


    一盞茶後,偌大的糧倉就被裝滿了,沈南嫣又悄悄溜到了另一個糧倉裏,隻是周圍的守衛很多,沈南嫣差點暴露,多虧吳悠來了一招鬼遮眼,才逃過一劫。


    寅時,幾個糧倉都裝滿之後,沈南嫣悄悄返回,在與衛澤約好的地方見麵,兩人都沒出聲,隻顧低頭趕路,直到把糧倉遠遠的甩在身後,沈南嫣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會吧,我走不動了,今日我可是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一坐下來,沈南嫣就對著自己的小腿又捏又垂,出門馬車的她什麽時候走過這麽多路,又是下山,又是進城,眼下又是走了十裏路,衛澤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離沈南嫣不遠的地方坐下。


    “真的有糧食了嗎?”


    “有沒有明日你就知道了,對了,這個拿著。”


    黑暗裏,沈南嫣似乎也不怕衛澤發現,直接憑空掏出一個盒子遞給衛澤,衛澤起身接過,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盒子點心。


    “這麽多?”


    許久都沒吃飽飯的衛澤眼前一亮,隨後用默默的扣上蓋子,把盒子緊緊抱在懷裏坐了回去。


    “怎麽不吃,怕我下毒啊?”


    “帶回去給公子,他半年沒見過這樣精致的點心了。”


    “噗,給你的你就吃,一會兒你再悄悄帶回去一盒給他便是,多的是,我都來了,還能餓著你倆啊?快吃吧。”


    “當真?”


    “比珍珠還真!”


    衛澤這才放心的打開盒子大快朵頤,這樣的點心在上京也是不多見的,何況是在這荒無人煙的邊關,平日裏吃不飽,衛澤都會練功來讓自己忘記饑餓,現在有了沈南嫣的保證,他自然是忍不住狼吞虎咽起來,瞧著他放心進食,沈南嫣臉上也揚起了自豪的笑容。


    “你剛剛去打探的怎麽樣?”


    “看…看過了,那裏麵就省幾十袋米而已,估計……估…咳咳……估計怕是也將將夠明日,畢竟有十萬人……”


    沈南嫣走過,遞給衛澤一個水袋,衛澤四處看了看,眼底竟是不可思議。


    “真有神仙?”


    兩人出門時,衛澤可是眼睜睜看著沈南嫣兩手空空,眼下又拿點心又拿水袋,除了神仙這個說法,他也實在想不出來還能為什麽。


    “快喝吧。”


    衛澤接過水袋也沒客氣。


    “那這糧倉裝滿,夠軍營幾日?”


    “這個屬下也不知,總能撐個三五七日吧。”


    沈南嫣沒再說話,讓衛澤安心進食。


    待到天邊亮起魚肚白,兩人才繼續出發,樹林裏的馬還在,沈南嫣將一個用布包起來的盒子遞給衛澤,讓他悄悄帶去給沈雲之,她則要上馬離開,衛澤當然不放心了,要送她到城門外,被沈南嫣拒絕了。


    “早點回去,也好讓哥哥吃上東西,我會繼續住在那家客棧裏,三日後你再來接我。”


    “可小姐一個人……”


    “我有神仙保佑,不會有事的,記得,三日後來接我,走了。”


    沒給衛澤繼續說話的機會,沈南嫣策馬離開,纖細的背影越來越遠,束起的長發在晨風中飛揚,像是行走於江湖的俠客肆意張揚,那灑脫的身姿比這天下的男兒更加豪邁。


    但其實沈南嫣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她隻是想盡快回客棧癱在榻上,與周公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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