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曄陷入失魂落魄中,神色幾經變幻。


    “將軍....”


    忽然,一聲微弱的聲音響起,樂曄回頭看去,原來是身後一尚未死絕的小卒。


    樂曄趕忙湊上前去,跪地扶起小卒,讓他躺在自己懷中。


    小卒看著隻有十幾歲,此時口角滲著殷紅的鮮血,身上的傷口讓他痛到臉色有些猙獰。


    “將..軍,活..活下去。”


    “我痛...不想...再打....”


    可惜,話還沒說完,這小卒便咽了氣。


    直到斷氣,小卒麵容依舊猙獰,仿佛帶著莫大的不甘與對這亂世的痛恨,讓樂曄心如刀絞。


    “小子....”


    樂曄再也忍不住悲痛,戎馬半生的漢子嚎啕大哭起來。


    “怪我,都怪我!”


    樂曄陷入無盡的自責,早知道這樣,他先前要什麽麵子?


    明知道惡夫和其麾下秦卒的實力,他為何要為了所謂的家國情義,讓這些弟兄們盡數葬送?


    “節哀,戰爭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惡夫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彎腰抱起不遠處一戰死的秦卒屍身來到他的麵前,“不光你魏國人死,我秦國之人一樣死了。”


    “知道你魏王和我秦王差在哪裏嗎?”


    樂曄虎目含淚,抬眼看向惡夫,微微搖了搖頭。


    “秦國之曆代君王,砥礪前行,不畏生死,奮六世之餘烈,隻為東出。”


    “到了現任大王嬴政身上,東出不為其他,以身入局,想舉秦國之力,保我華夏一統之基,斷幾百年戰亂兵戈。”


    惡夫輕輕將那戰死的秦卒放在魏卒身旁,手輕輕拂過小卒那安詳帶著一絲笑容的臉,輕聲自語道:“戰與不戰,唯卒與民最難,你且瞧瞧我秦卒為何能麵帶笑容?”


    樂曄定眼看向秦卒,心頭百感交集。


    同是戰死,一猙獰,一安詳。


    “本帥敢言秦可掃六合,不是妄言。就憑我秦國的上下一心,這天下,誰可一敵?”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個敗將說這些,或許是如今變了的心態,對自家人你來我往的攻訐厭倦了。


    “呼....”


    樂曄深吸一口,開口沉重道:“天下苦久矣,若將軍不嫌棄,樂曄願為您鞍前馬後,安這太平天。”


    惡夫嘴角勾起一抹喜意,抬手拍了拍樂曄肩膀,而後起身肅穆大喝道:“來人,為為戰死之兵,殮屍,好生安葬!”


    說罷,他親自扶起樂曄,“走,隨我回城,速速處理下傷口,以免害了命。”


    樂曄借著力掙紮起身,一步三回頭看著滿地的魏卒,口中不斷呢喃道:“弟兄們,且安息吧....安息吧....”


    是夜。


    經醫治包紮後已無大礙的樂曄,在兩名侍衛的攙扶下來到惡夫所在書房。


    此刻,惡夫正在破口大罵訓斥李信,聽聞樂曄前來求見,隻好暫且壓抑住怒火。


    見樂曄那顫顫巍巍的樣子,惡夫忍不住責怪道:“你不好好休息養傷,大晚上來折騰什麽?”


    樂曄心頭閃過一絲感動,而後高聲道:“將軍,周邊四城的魏卒都被我抽調走了,留守兵力攏共不足三萬,且援軍未來,何不趁空虛時速速將其拿下?”


    “隻是....”


    “隻是什麽,有話直說就好,在我這沒那麽多虛禮講究!”惡夫笑了笑,言辭十分和煦。


    樂曄咬了咬牙,做好被排斥的準備,沉聲道:“將軍,若您相信我,就帶著我去勸降吧。”


    “我...多少還有幾分威望,若能兵不血刃是最好的結果,甚至還能多拿下點兵力。”


    惡夫哂然一笑,“想去就去吧,盡管放手去做。非不得已,我也厭倦了殺戮。”


    這話差點沒讓房內另外幾人笑出聲來,李信更是憋的臉色鐵青。


    沒聽錯吧?


    小人屠居然說自己厭倦了殺戮?


    就算是演戲收買人心,您也不能這麽離譜吧?


    “笑什麽笑?!”


    惡夫臉色陡然轉冷,一一掃視幾人,而後停在李信身上,厲聲道:“為將者,破城屠城,我都能理解。”


    “可你,為什麽不顧軍紀,戒飲酒,禍害女人?”


    “你他娘的當自己是異族嗎?”


    冰冷的聲音回蕩於房內,讓李信下意識抖了抖身體。


    樂曄目光也看向了李信,心頭對其仍舊有一絲怨恨。殺軍卒,這事身為將軍的他能理解,可你禍害女人算什麽。


    就像是惡夫說的,六國之間攻伐,卻沒幾個將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終究...是同族!


    “李信,你說本帥該怎麽處置你?”惡夫壓抑著怒火的話語,讓李信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李信磕磕巴巴半天也沒憋出個屁,心頭十分忐忑,不知道惡夫要怎麽處理自己。


    在他看來,最壞最壞的下場,就是免了自己的權,這次也就算白出來了。


    可是,惡夫的下句話,讓他如墜冰窟。


    “李信,你身為主將,行軍大事竟擅解禁酒,乃為大罪。”


    “破城之後,就算屠城本將也能理解,可你竟敢下令將士禍害城中女眷,你有幾條命?”


    惡夫的質問聲,讓自知理虧的李信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辯解的機會。


    無奈,李信單膝跪地,拱手道:“末將,有罪,還請將軍責罰!”


    “責罰?!”


    惡夫嗤笑一聲,沉聲道:“你是死是活,本將無權決定!”


    “來人,速速趕回鹹陽,將李信將軍所作所為上報大王,請大王定奪如何處置。”


    “將他帶下去,解了他的甲!”


    李信頓時如遭雷擊,麵無丁點血色,沒想到惡夫會竟然如此行事。


    哪知道,這還不算完。


    惡夫又道:“明日一早,帶李信於城內執刑,杖五十,謝罪於過。”


    “其麾下十五萬卒,免此戰一切軍功,所繳之財歸屬減半。”


    “將軍...”李信徹底傻眼了,無力癱坐在地。


    惡夫沒有半點憐憫,冷聲道:“李信,你真該死,按理來說,本將明日應該斬了你。”


    “念在你年紀輕輕,胸中尚有些謀略,故此才交大王審理。”


    “若大王饒你一命,日後...嗬嗬,你且好好想想吧。”


    說罷,惡夫擺了擺手,門外侍衛立馬進來將李信架走。


    說實在話,李信的行為確實動了他的底線,但他身為秦國之將,也不想斷了秦國人才。


    加上旁邊樂曄還瞧著呢,在怎麽也要裝裝樣子。


    他真實目的,就是借助這次機會好好敲打敲打李信,讓他日後變成秦國對外的利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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