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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殺我……”劍鋒到處,黃霽景嘶聲哀求:“求求你……我不想死……”身軀微顫,瑟瑟發抖。


    “不想死?”容輝輕振右手,皺鼻冷哼:“可你想讓我死……而我,也不想死!”劍鋒激顫,定在了黃霽景頸上三寸。[bsp;黃霽景雙手發抖,深深插入沙土。想鑽進沙粒,又不敢亂動。容輝見她冷汗淋漓,身在沙灘上蠕動,像隻求生心切的母狼,不由好笑:“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我願奉公子為主……”黃霽景埋頭沙中,嚶嚶哀求:“我願意交出一半精魄,由公子保管……”


    “神若殺人,直滅靈魂。有了精魄,她的生死,便在我一念之間。她若對我有半點殺機,我也能即時感知。若真殺了她,黃家那邊也不好交代,還給了他們一個發難的機會。況且,我也沒真想殺她……”容輝略作權衡,點頭答應:“那好,拿來!”收回長劍,退開兩步。


    黃霽景身軀顫抖,更不敢遲疑。緩緩爬起,盤膝坐定,眼觀鼻,鼻觀心,心念密咒。容輝見她秀發淩亂,嘴角眉梢尚沾著沙土,不由暗歎。移開目光,忽見她時才伏身處赤血嫣然,竟未凝固。凝神感應,不由皺眉,暗暗驚呼:“好重的怨氣!”


    他沉思前事,一顆心直往下沉:“她對我的怨念本已極種,先被蕭采薇激引怨氣,所以才心神失守。又受我的結界反震,吐出了這口邪血。誤打誤撞,倒是給她一場造化……隻是華山派功法,委實精深,不可不防……”忽見黃霽景眉心間飄出一團七彩靈光,更不客氣。凝神探出,張口一吸。


    靈光如風中柳絮,直奔容輝眉心,一閃沒入。黃霽景臉色發白,深深呼吸,閉眼調息。容輝凝神探查,確定無疑,才放下心來。轉過眼仔細觀察黃霽景,見她“少陰期”修為實在淺薄,不由暗歎:“你這點功力進草原,不是明擺著送死嗎?”待她調勻氣息,睜開雙眼,正色吩咐:“你檢點一下,我有話問你。”抬手拋出古劍,見她低頭拾劍,轉身走向河邊,才看向地上一股邪血,竟在緩緩蠕動,猶似活物。


    “此物若收集起來,好好祭養,今後定是一大殺招。不管是育成怨靈,還是煉毒煉蠱,都能傷人於無形,讓人防不慎防。隻是邪氣太重,留之不詳。”略作沉吟,轉念又想:“世上哪有什麽祥與不詳,隻看怎麽用罷了!”打定主意,翻手取出一隻水晶膽瓶,抬手一指。鮮血受激,輕顫飛起,直入瓶中,被容輝封印後慎重收起。


    黃霽景蹲在溪邊石上,略有所感,回頭見容輝正望著天空,目光迷離,才鬆了口氣。掬起一股清水,陽光所及,波光粼粼,晶瑩澄澈,別成一番妙韻。


    容輝找了處矮石坐下,待黃霽景過來,看向她一雙美眸,鄭重詢問:“我們商量好了,直進草原。你若隨我,危險萬分。而你,不說我不放心讓知道我行蹤的人留在城裏。即便你留在城中,一旦被人發現,必死無疑。你,有什麽話說嗎?”


    “我……”黃霽景臉皮輕跳,此時方知自己什麽都不會,低下頭輕輕癟嘴:“我聽公子的……”


    “那好!”容輝毅然答應,鄭重告誡:“不過我到了自身難保的時候,也不會分身救你。你自己,先做好準備吧!”見她瑟瑟發抖,隻覺得麻煩。輕哼一聲,隨口吩咐:“那好,換一套常服,我們扮作茶商進城。你知道些什麽,說說看!”


    “茶商?”黃霽景微怔,轉念想起“徽茶”,略整思緒,邊想邊說:“自古‘徽茶勝金’,徽州茶商足跡之廣,天下聞名。上品‘黃山毛峰’、‘祁門紅茶’,與白銀等貴。下品茶也值一二錢白銀一兩。販茶需‘引’,售茶需‘由’,都由當地衙門發給。一道‘引’折茶百斤,每到采茶時節,茶商向官府投標,價高者得。一‘引’在手,天下無阻。一旦茶引分離,便是私茶。輕則罰沒收監,重則抄家問斬……”


    容輝邊聽邊想,忽然詢問:“那照你這麽說,我要扮茶商,還得到徽州衙門去‘買引’?”


    “那倒不用!”黃霽景搖頭否認,幾句話間,漸漸放開心思,大起膽子抬頭,看著容輝解釋:“眼下正當‘社前’上市,燕京茶行,必已換了新茶,應該也有新茶往這裏來。朝廷認‘引’不認人,茶葉運至邊關,每‘引’必交五十斤給‘茶馬司’。作為報酬,每引能附十四斤私茶。也就是說,販一百一十四斤茶,就要繳五十斤稅。剩下六十五斤,才能賣給茶行。所以邊疆茶價,往往是內地三倍。”


    容輝覺得合情合理,鄭重反問:“那按你的說法,我往路上一堵,隻要碰到茶商,給了錢就能連茶帶引,一並拖走?”


    “是的!”黃霽景點頭確認:“能在產茶地衙門競到‘茶引’的,也不全是茶商,一般是當地的士紳豪強。他們拿到‘茶引’後,並不收茶,而是轉手賣給真正的運銷茶商。不過那些茶商背後都有商會,我們想硬劫他們的茶,恐怕……”


    容輝聽明了原委,稍作思量,擺手打斷:“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走吧!”站起身見日上三竿,晴空萬裏,不由伸了個懶腰,直往大路上走。


    大晴天下,直道寬闊。道上車馬絡繹,直奔燕京宣府。鬆柏樹下,容輝放出貓熊和雛鳥,在路邊散步。遊目四顧,澡河如帶,河邊春耕正忙,一顆心也輕鬆起來。


    他優哉遊哉,走出十裏,忽覺大地輕顫,聲如悶雷。循聲隻見馬群如龍,飛奔過來。馬隊後帶著一列綠漆篷車,浩浩蕩蕩,恍如雙龍競速。正自辨別,忽聽黃霽景提醒:“公子,那是那是‘永徽茶社’的茶車。”


    “來得好!”容輝看清旗號,欣然微笑,低頭吩咐:“小灰,上!”


    貓熊低吼一聲,縱身奔出。雛鳥俏立熊頭,嘰嘰喳喳,煽翅鼓勁。一禽一獸,直奔馬隊。容輝跟在後麵,凝神喝斥:“停—”一字出口,群馬驚嘶,貓熊趁勢低吼,人立起來。絨毛虛張,擋在了直道當中。


    車夫是個中年漢子,腰配苗刀,手提韁繩,頭戴**氈帽,在青衫外罩了件羊絨馬甲,目光炯炯,看見馬匹受驚,一禽一獸擋道,大吃一驚,急拉韁繩,縱聲呼哧:“鞭毛畜生,要不要命了!”這一拉用力把小,十匹駿馬昂首高嘶,一簇小跑,停在了貓熊身前。


    貓熊很是得意,趴下來嗅來嗅去,嚇得一群靈馬嘶鳴頓足。大漢眉梢微挑,左手握刀,踏上車轅,朗聲招呼:“這是‘永徽茶社’的茶車……”


    他話沒說完,已見一男一女先後走來。定睛細看,隻見男的腰佩紫金緞帶,頭戴金翎玉冠,一身雪衣,是極上乘的衣料。再看少女,用金玉首飾束了“垂鬟分肖髻”,穿著套蜀錦襦裙。步履輕盈,形容姣好,膚質白皙,衣冠楚楚,知非尋常女子,頓時不敢多看,連忙招呼容輝:“在下有急事在身,道友何故阻我!”


    “你車上的,可是新茶?”容輝正視大漢,不答反問,直言不諱:“有多少,開個價吧!”


    大漢微愣,盯著容輝叱問:“道友什麽意思!”握緊苗刀,暗暗運氣。


    容輝頭一次攔路搶劫,沒興趣和他廢話,淡淡地說:“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大漢心火上躥,可看不出對方修為,話到嘴邊,終於忍住。瞥眼看見貓熊狗仗人勢,正戲馬為樂。頭上一隻雜毛鳥趾高氣揚,“嘰喳”叫喚,竟都頗具靈性,更不敢妄動。略作權衡。索性實話實說:“十車上茶,一共六千斤。”又問容輝:“你要幹什麽?”


    “你的茶,我要了。”容輝滿口擔保:“黃金三千兩,賣是不賣!”


    “這……”大漢不由皺眉,回過神略作盤算,覺得還有賺的。想到來時囑咐,再作權衡,當機立斷:“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容輝翻手取出三張金符,揚手擲出,正色解釋:“‘一品堂’的‘本票’,你手中苗刀實在‘一品堂’買的吧,應該不難認出。持此金票,隨時可以提現。”


    “真的?”大漢素隻大商會均有小金庫,接過符籙,睜大眼睛細看。符如金紙,果然是一千兩“本票”。再看手中佩刀,氣息一模一樣,頓知屬實。又想“一品堂”並非錢莊,能有持有本票的……心頭微凜,跳下車拱手詢問:“敢問前輩,您是……”


    容輝搖頭微笑:“茶引,給我吧!”


    “是是是……”大漢恍然大悟,連聲應承,在車座下翻出一方錦匣,雙手捧給容輝:“這是六十道引,您點點。”


    容輝單手接過,反手遞給黃霽景,吩咐大漢:“好了,你可以走了!”低頭招呼貓熊:“上車!”當先登上頭車。


    貓熊頂著雛鳥,縱身竄上,鑽進車廂。黃霽景打開錦匣,飛快點過一遍,正色回稟:“是六十張!”說著踏上車轅,上車坐上後座。


    容輝提起總繩,抽起輪閘,主動解釋:“車馬用過後,自然還至貴社!”凝神喝斥:“走—”神念到處,駿馬驚嘶,昂首奔出。他隨手扯下頭車上的“永徽”旗號。握住旗杆,輕抖手腕,又問黃霽景:“徽商,又特別的扮相嗎?”氣勁到處,旗幟乍燃,呼吸間化作灰燼飛散。


    “沒有!”黃霽景點頭確認,又提醒容輝:“隻是徽州窮山惡水,出門做生意不容易。所以但凡新出門的徽商,必帶兩樣東西。一是裝錢用的褡褳,二是一條麻繩。若賺不到錢,就上吊自盡……”


    容輝覺得有趣,換她駕車,自己進車廂換了頂竹冠,穿了件蜀錦深衣,在腰間纏了條九尺金帶,在腰帶上套了條沙皮褡褳。想起石萬鑫的神態舉止,略作模仿,自覺有幾分神韻,又吩咐黃霽景:“現在就是我的貼身侍婢,知道嗎?”


    黃霽景雙頰微紅,低頭答應:“是,公子!”緊緊捏住韁繩,抬起頭隻見林蔭外,城牆橫亙,門樓接天。樓上掛著一塊巨匾,匾上寫著“神京屏翰”四個開鋒大字。氣勢恢宏,正是宣府。左手拉住韁繩,急運靈力回奪。右手握住贔屭閘杆,緩緩放下。車隊減速,直奔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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