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方,莫子規又在河邊“撿到”一位姑娘。


    連他自己都覺得詭異。


    比起第一次的小心翼翼,第二次就熟門熟路許多。


    背著昏迷的姑娘回來,與正起身的棠茵視線對上,她身上穿著自己昨日買來的粉色衣裳,氣質出塵,靈秀可人,竟是比前一日還要美上幾分。


    莫子規羞紅了臉,莫名生出幾分被原配捉奸的局促感。


    眼神躲閃著上前,微微側目過去,不敢再看棠茵,嘴裏磕磕巴巴地解釋,“我看這位姑娘暈倒在河邊,所以……”


    少年時的莫子規還沒學會隱藏情緒,將朦朧的喜愛當作責任,心頭悸動幾分,就想要對昨日救回的姑娘負責。


    完全忽略了自己背上還背著一個。


    直到被身後的冰涼冷得一激靈,這才反應過來。


    昨天是抱著棠茵回來的,今兒救的人是背回來的。


    找了幾個角度都不合適,怎麽也將人放不到床上。


    於是糾結幾番,還是對棠茵說,“勞煩姑娘搭把手。”


    “好。”棠茵淡淡回他一聲,扶著昏迷的女子,和莫子規一起將人安置在床上。


    隨著棠茵過來,兩人距離拉近,莫子規吞咽口水,用餘光偷偷看她臉色。


    棠茵神色淡然,寧靜如水,抬手幫那女子把被褥蓋上,眼底澄澈明淨,沒有什麽特殊情緒。


    明明是尋常的樣子,莫子規卻生出幾分期待。


    期待她抬眼時,或是嫉妒,或是醋意,或多或少,給他一些在意的神色。


    結果棠茵看都沒看他一眼,將人扶著躺下,轉身去搗鼓昨日剩下的藥材。


    “姑娘……”


    莫子規追著過去,剛要貼著棠茵蹲下,又見心儀之人端了一碗殘渣出門。


    步伐比平時要快些,莫子規追了幾小步才擋到人前,上前一步抓住棠茵的手腕,低頭看她。


    棠茵也低著頭,莫子規看不清她的模樣,下一瞬,感受到手背上的兩滴濕潤,才發覺眼前之人已然落淚。


    壞了。


    莫子規這才反應過來。


    他光想著自己心裏那點小心思,全然忽略了麵前姑娘的處境。


    茅屋裏位置狹小,她怕是擔心自己會被趕走,故而傷心落淚。


    他也知道屋裏的床榻容納不下三人,讓兩個姑娘睡一起,他自己坐著睡也不是不行,隻是眼下,他不希望麵前的女子誤會自己。


    “姑娘,我會想辦法處理好的。”


    他既然答應讓她留下,就不會有將她趕走的想法。


    棠茵抽泣兩下,聳動肩膀,再抬起頭時,眼角沾染緋紅,一副可憐楚楚之態,“公子救人,實乃大善,我也是因公子之善才得一安身之所。公子不用向我解釋什麽,我隻是覺著自己麻煩,若我醒來後早點離開,室內昏迷的姑娘也能有地方住著。”


    說著緩緩推開他的手,“還勞煩公子在這裏費心,實在是我的不是。”


    扭過頭去,作勢要走。


    莫子規神色慌張,連忙拉住她的衣袖,“怎麽會呢。”


    “既決定將你留下,那你便同我一樣是這屋子的主人。是我考慮不周,貿然將人帶回。”


    莫子規擋在棠茵身前,被棠茵再次推開,“事有急緩,還是救人重要,公子不必再解釋,我先去熬藥,等裏麵的姑娘醒了,正好喝上一碗。”


    棠茵端著碗,倒了殘渣,進屋後開始生火,期間,莫子規幾次想搭把手,均被她默默避開。


    莫子規歎息一聲,為自己又救回一人萬分懊悔。


    唉……


    就算是將她送到隔壁的大嬸家也好,拿些銀兩給她,也算仁義至盡了。


    怎麽就稀裏糊塗地把人帶了回來呢。


    現下好了,把喜歡的人惹得不歡心,他自己心裏也難受。


    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火焰燃燒,莫子規回想起與麵前女子相處三日的點點滴滴,才發現自己真是個漿糊腦袋,居然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說著就開口詢問,也算是找了一個可以搭話的話題,“姑娘,你可有記得起的舊事?”


    暖黃色的火光照在女子的芙蓉嬌顏之上,柔得那側顏像一幅畫卷。


    棠茵丟了一根木頭,清靈的聲線傳出:“什麽也記不清了……”


    說完抱著雙膝看火焰燃燒,周身的氣息肉眼可見低落下來


    “隻在這兩日恍惚想起自己的名字,應該是棠茵。”


    莫子規聽罷,將這二字含在嘴裏念了又念,“棠茵……”


    “可是海棠的棠,綠草如茵的茵?”


    棠茵點點頭,“再多的也想不起了。”


    莫子規勾唇,俊朗的麵容上晃動著金色暖光,“不如今後姑娘喚我子規,我喚姑娘棠茵如何?要是一直公子姑娘地叫著,難免生分。”


    “也好。”,棠茵也同意。


    兩人正談話時,床上的人也醒了。


    她在口中念著什麽,緊接著悠悠轉醒。


    此女身著白色羅裙,撐著身子起來,看向兩人的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柔弱氣息。


    定定看著兩人,眸中滿是迷茫與驚慌,“你們是……”


    看清了莫子規的容貌,突然神色變了變,再抬眼時,眼底染上了幾分嬌羞。


    四處看了看,想來是想清了自己的處境,微微頷首,看向莫子規柔柔開口,聲音比先前還要弱上一分:“多謝公子相救,小女子名叫蘇婧,不知此處是何地?”


    莫子規回複蘇婧,目光卻落在棠茵身上,“此處是甘水鎮附近的村落,平日都是些散戶住在這裏。”


    說罷,端著藥遞給蘇婧,這才正式看她一眼,“這是剛熬好的傷風藥,蘇姑娘且喝一碗,避免傷寒。”


    “多謝公子。”蘇婧含笑接過,喝藥時餘光一直落在棠茵身上,喝完藥遞給莫子規時,眼神不住地在兩人身上流轉。


    蘇婧微微抬了抬下巴,朝著棠茵的方向,盯著莫子規問道:“這位是?”


    “我……”


    棠茵剛要回答,莫子規先一步回複,“這是內人。”


    說完快速看她一眼,神色自然得不行,“我們小夫妻居住在此,恐怕不便收留蘇姑娘,既然醒了這便離開吧。”


    莫子規開始趕人,竟是一點情麵也不留。


    蘇婧剛才裝作昏迷的樣子,偷聽了兩人的談話,分明這叫做棠茵的女子與少年也是初見的關係。


    怎麽為了趕走她,叫做子規的英俊的少年不惜編了謊話來騙她。


    蘇婧看看莫子規,又看看棠茵。


    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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