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過來!」


    女人想掉頭往回跑,但是自己腳軟綿綿的無法動彈。


    韓默高大的身影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籠罩的陰影,讓她倏然渾身抖動起來。


    韓默不喜歡這裏,不喜歡張門村這個地方,總覺得與自己隱隱地存在聯繫,可以勾勒出一段悲傷的往事。但是當他腳落在了這篇曾經的土地上,卻異常的踏實,似乎總有事情終於要塵埃落地。


    他冷冰冰的看著蜷縮在棺材旁的女人,臉色一沉,憤然出手。


    雨水傾瀉而下,從天降落,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一般,在女人的身旁硬是砸出來一塊凹低。緊接著,女人晃晃悠悠「撲通」一陷,慘叫著跌落在了地坑之中。


    韓默麵色不善,「怎麽,想給兒子娶個媳婦,好啊,那正合你意,從地下著森森白骨中挑上一具來罷。」


    這張門村的整座村中都被滔天的河水生生吞沒過,泥土之下,竟然真的累累白骨,張牙舞爪的拉著女人的腳踝,嘻嘻嘻的笑著。


    「別過來!別過來!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她突然間哀求著,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韓默輕蔑的笑了起來,沒有說話。雨水如同硫酸一樣腐蝕著女人的肌膚,她臉上的血肉凸顯出來,漸漸的白骨。


    泥土紛紛的向她聚攏而去,撕扯著她的衣角,抓破她的臉蛋,在哀嚎聲中,堵住了她尖銳的嗓子。


    聲音漸漸隱去。


    爽琅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陌生又熟悉。她從未驚詫於他神秘的力量,沉吟片刻,說道:「你來晚了。」


    那聲音透著哀怨和不舍,她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突然間如此惆悵。


    韓默愣了一下,爽琅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記憶之中傳來。他端詳著她的麵容,說了一句:「回家吧。」


    爽琅沒有動。


    就如同屹立在風雨中一塊白玉。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如其來迸發的力量讓夢境在眼前閃閃爍爍。當韓默掀起泥土,下麵的黃泉白骨,竟然讓她冷笑了兩聲。那聲音,自己都不曾聽過。


    怨恨的,卻又淡然的。


    她走過去,走到那泥土凹陷的地方,說:「你把這些,掀開給我看看。」


    她想要看,發自靈魂深處的,想要看看這些人,似乎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爽琅的眼中,仇恨的味道隱隱的散發著光芒。


    韓默本來想說,太髒,結果還是答應了她。


    土一層層的被翻開,如同河水的波瀾一般輕巧。爽琅問道:「這是哪裏?」


    「張門村。」


    她想到了韓默書架上有一本縣誌,加載著張門村愚蠢荒唐的故事,故事最後,說是天水淹沒了村莊,無人生還。想不到自己竟被妥妥拽拽到了這夢境裏曾經出現的地方。


    韓默看著她若有所思,盯著泥漿滾滾而動,心中被寒冷慢慢侵襲。


    「你在看什麽?」


    爽琅捏了一把泥土,麵無表情。似乎周遭想起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村民們叫賣著,嬉鬧著,一棟棟平房向前在她的眼底心裏,這個熟悉的地方,似乎一草一木她都一一走過。她抬腳,跳到了泥土之中。


    「小心!」韓默沒拉住她,跟著也落到了泥土堆裏。


    爽琅彎腰下去,看見泥土之中有一紅色的小小木棍,顏色已經隻剩下了小拇指那麽大。她輕輕的用手扒開泥土,看見一個小小的,髒兮兮的鼓麵躺在地裏。


    她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捧在手心裏,如同稀世珍寶一樣珍視著,托舉著。


    小波浪鼓的鼓槌已經不知去向,但是爽琅覺得,它就是自己夢中的那份。


    頓時鼻子略酸,眼眶微紅。


    她雙唇越來越蒼白,手指顫抖。


    韓默的眼神落在波浪鼓上,突然目光緊縮,這個鼓好像在哪裏見過!爽琅身旁環繞著淡淡的妖氣,她的眉宇之間是韓默夢裏的味道。


    這撥浪鼓,也曾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玩弄著,咚咚咚的敲打著,遞給那個與爽琅相似的姑娘!


    她倆的眉眼,嫣然的笑容漸漸在韓默的腦海之中重疊在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不知道是什麽皮子做的,居然經過了這麽多年還沒有壞掉。爽琅輕輕的用手指敲打著。韓默接過來一看,那是河底的一種魚皮,他眉頭皺了皺。


    突然,天邊一聲悶雷在兩人耳邊炸響。


    不遠處濤濤的河水泛濫。


    韓默聽見咕嘰咕嘰的聲音,暗叫不好,冤家路窄,居然碰到了同樣的河妖。河妖會相互爭奪領地,擴大流域的麵積,增強自己的力量和實力。但是自己已經離開妖界很久,也隱藏的十分好,如今怎麽會又被人盯上?


    「韓默,好久不見啊。」


    聲音悠長悠長。


    韓默拉起爽琅,飛躍到平地上,看著黑團團的水中顯現出來一個人影。那人身上泡著濃稠暗色的水泡,麵的輪廓漸漸浮現。如同喪屍一般,皮膚已然腐爛。


    「我可等到你了!」


    第七十二章:敵對


    就連爽琅也察覺到了仇恨,像是寒冰地獄,讓她身體真真發抖。那如同從地獄而來的聲音,像是積攢了千百年的怨恨。剛才在心裏的話,她又在危急時刻憋了回去。


    那男人臉上冒著膿包,黑色的皮膚下隱隱地出現岩漿一般的紅色裂痕。他的雙眼烏青,沒有頭髮,隻有一片片灼燒皮膚的痕跡。經過了歲月的安慰,當初的傷口已經歸為平靜,結痂,蛻皮。他又像一條海底的巨蟒,氣勢洶洶的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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